莎车,地处昆仑山北、帕米尔高原南,被塔克拉玛干、达瓦昆两大沙漠包围着,乃是一座沙漠之城。尤勒巴尔斯身披汗服,走到了王宫前的广场上。王官面积不大,布局极精巧,主色调是南色和土黄色,院落、穹顶、回廊、墙面,无一不美。“大汗!”“大汗!”“大汗!”白山派的臣民们纷纷欢呼,玉素甫和卓捧出一顶王冠,戴在尤勒巴尔斯的头上。欢呼声更盛,震耳欲聋。尤勒巴尔斯踌躇满志,多少年了,他终于登上了这至高无上的汗位,在接受臣民欢呼时,暗暗发誓,要带领汗国走向繁荣富强。首先面临的问题就是外国驻军问题。攻下莎车后,和硕特人和准噶尔人丝毫没有撤兵的意思,两族军队赖在萨车不肯走,扰民之事时有发生,百姓们怨言很大。此事若处理不好,可是会大大损害自己的威望。自己是依靠两族的武力支持,赶走了父亲,才登上了大汗宝座,可不敢用强,以免得罪了恩主。只好请鄂齐尔图汗和僧格珲台吉吃饭,试探二人的态度。听说汉人的很多事情都是在饭桌上决定的,这法子好,潜移默化、不伤和气,予也要学学。王宫的大殿内鼓乐喧天、歌舞升平,宾主尽欢,喜笑颜开。尤勒巴尔斯汗貌似随意地问起了二族将士的归期,“大汗、珲台吉,对我叶尔羌恩比天高!贵军回师时,本汗一定亲送三十里!”僧格冲着鄂齐尔图汗会心一笑,这二人都是人精,来之前已经商量好了条件。“撤军自然是要撤军的,只是将士们没有领到犒赏,不肯走呀!”“是呀,此次南征,军费开支巨大,国库亏空太多。请您将欠下的军费结清了,吾等才好北归呀!”二位首领一唱一和,索要军费。一听他们要钱,尤勒巴尔斯汗舒了一口气,这世上凡是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不知大汗、珲台吉需要多少军费?”鄂齐尔图汗微笑,“吾与僧格商量了下,需要五百万两。和硕特与准噶尔各二百五十万两”。“什么!五百万两!”尤勒巴尔斯惊得魂飞魄散。漠西蒙古各部的联军攻下莎车后,早已将国库抢了个底朝天,自己的日常开销都要依靠世家、贵族们的接济,哪还出得起这笔巨款。涨红了脸,期期艾艾地说道:“能否便宜些?”僧格大怒,“便宜些,亏汝说得出口!为了助汝夺位,多少漠西勇士血溅西域,难道让他们白死吗?”他是唱红脸的。被准噶尔珲台吉的气势所摄,尤勒巴尔斯口吃了起来,“吾~吾不是这个意思,只~只是国库里实在是没银子了”。见时机成熟了,鄂齐尔图汗唱起了白脸,“吾等亦知叶尔羌动乱之后,您一时拮据。不要紧,没有钱,用土地充当军费亦是可以的”。“土地?”尤勒巴尔斯心里一凛,难道自己刚一登基就要割地?如何对得起祖宗?可也不敢拒绝,这二位都是豺狼,若是拒绝了,恐怕会将自己吃得渣都不剩。“不知大汗尊意?”鄂齐尔图汗微笑,一脸慈祥,和煦地说道:“吾与僧格商量了一下,科什噶尔、阿忒八失、阿克赛一带归和硕特部;别失八里、委鲁母、吐鲁番一带归准噶尔部”。一听此言,尤勒巴尔斯心里发苦,这可是相当大的两块地域。尤其是吐鲁番,一旦割让给准噶尔,叶尔羌与哈密的联系可就断了。咬牙说道:“吐鲁番可以给准噶尔,但吐鲁番的叉力失一带,乃是吾的祖地,绝不可以让人”。尤勒巴尔斯的祖父曾是汗国吐鲁番叉力失地区的总督,确实是祖地。而且由此地往东,翻越高耸入云的库鲁克塔格山,可以连接哈密。“这怎么行?少了叉力失,让吾如何向将士交待?”僧格手握刀柄,直视尤勒巴尔斯。尤勒巴尔斯鼓起勇气,亦手按刀柄,回视僧格,如两头公牛。鄂齐尔图汗老奸巨猾,一见便知触碰到了尤勒巴尔斯的底线,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圆场,“既然叉力失是叶尔羌的祖地,这样吧,叉力失仍然归叶尔羌。叶尔羌另外支付准噶尔一百万两银子,分十年还清,每年十万两。如何?”政治家也是商人,一番讨价还价,三方达成了协议,继续推杯换盏,仿佛刚才的争执没有发生过。曲终人散,准噶尔的大将厄尔喀伯克愤怒地对僧格说:“珲台吉,那尤勒巴尔斯是靠您才当上的大汗,居然敢为了叉力失和您争执!”“哈哈哈!”僧格大笑,“有争执好,有争执,本珲台吉才能名正言顺地将汝留在叶尔羌啊!”做客的时间再长,也有回家的时候。鄂齐尔图汗领着和硕特的大军返回了伊犁;僧格也率大军返回了博克赛里,不过,他借口叶尔羌汗国还欠自己一百万两银子没还,留下了心腹大将厄尔喀伯克和一万兵马赖在莎车,名曰讨债,实则操控叶尔羌的国政。见鄂齐尔图汗和僧格走了,尤勒巴尔斯汗送瘟神般长吁了一口气。他的麻烦很多,首先他对投降自己的两个黑山派叔叔不放心。虽然曾经说过要弥合白山、黑山两派的矛盾,但说是一回事,做则是另一回事。自己的二叔阿济汗、小叔叔伊斯玛业勒在汗国仍有一定的影响力,尤其是伊斯玛业勒,手下还有万余父汗留下的黑山派军队,会不会反对自己?正巧,见叶尔羌汗国势弱,费尔干纳、达失干一带,原本臣服于汗国的布鲁特人、乌兹别克人发起了叛乱。尤勒巴尔斯汗便令伊斯玛业勒为主帅、阿济汗为副帅,讨伐布鲁特人和乌兹别克人。他自以为得计:若胜,便削平了叛乱;若败,亦可借布鲁特人和乌兹别克人之手,清除异己。殊不知,既不相信政敌,却又让政敌掌控军队,实愚蠢之极耳!自认为处理了黑山派这个大麻烦后,另一个大麻烦来了:准噶尔人留在莎车的将领厄尔喀伯克十分蛮横,以催讨欠债为名,四处任命税务官,把持汗国的财政;还收买亲准噶尔的叶尔羌官员,干涉汗国的行政和司法。俨然成了叶尔羌人的太上皇。厄尔喀伯克的所作所为,激起了叶尔羌人的愤怒。白山派和卓玉素甫求见尤勒巴尔斯,“大汗,准噶尔人狼子野心,欲吞并我叶尔羌,您不可不防呀!”“师傅,准噶尔人的野心,予岂能不知?只是我叶尔羌久经战乱,国力衰弱,不得不隐忍呀!”“大汗,实力不够可以借势,您何不结交和硕特对付准噶尔?”“哼,那老鄂齐尔图只知道巴结准噶尔,将孙女嫁给了僧格。如今和硕特与准噶尔亲如一家,又如何愿意帮吾叶尔羌?”尤勒巴尔斯重重地叹了口气。玉素甫沉吟道:“大汗,大明的实力远在准噶尔人之上。明朝的皇帝屡次向咱们索要多尔济之头,您何不献头结好大明?有大明支持,何惧准噶尔?”“杀了多尔济,就怕引起和硕特人报复,到时候和硕特与准噶尔联兵伐我,叶尔羌便危险了”。“无妨”,玉素甫微笑道:“您可以密令哈密王木罕买提夏做此事。和硕特人若责怪,您就推到木罕买提夏的身上。哈密离明军近,谅和硕特人也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