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矛盾

杨乔然和程源一边上疏向朱亨嘉报喜，将人头送至南京，大吹了一番自己等人如何运筹帷幄方有此功；一边屯兵于嘉峪关外，虎视哈密；又遣使给哈密王木罕买提夏，说一旦准噶尔人入侵，嘉峪关外的明军随时可以驰援。倒是让木罕买提夏心定了不少。人头送到南京，朱亨嘉没看，这玩意看了闹心。为了显示天朝皇帝的气度，更主要的是为了安抚和硕特部的人心，下令将人头运至青海厚葬，还假惺惺地作了首悼诗：《悼多尔济》万里收得大王头，昔年一战鬼神愁。可怜多情昆仑水，年年岁岁为君流。得，恶人，叶尔羌汗尤勒巴尔斯、哈密王木罕买提夏两人做；好人，大明光武皇帝他老人家当。消息传至整个雪域，和硕特部的部民们纷纷唾骂尤勒巴尔斯和木罕买提夏，竟没什么人责怪朱亨嘉。……“大汗，那厄尔喀伯克抓走了生徒”，莎车城内，尤勒巴尔斯汗刚入寝，玉素甫就来禀告。“为什么？”“大汗，生徒审案的时候抓住了一个偷羊贼，判斩手。结果那厄尔喀伯克硬闯了进来，说什么根据他们准噶尔的法律，只需判鞭刑。把那窃贼打了一顿放了，那贼人走的时候还一个劲地对准噶尔人千恩万谢。生徒气不过，和其理论，却被厄尔喀伯克关了起来”。“混帐，这里是叶尔羌汗国，准噶尔人凭什么干预叶尔羌人的法律？”尤勒巴尔斯汗气得浑身发抖。其实僧格将厄尔喀伯克留在莎车的目的就是要他全面掌控叶尔羌汗国的行政、司法、财税，将尤勒巴尔斯当成傀儡，逐步吞并叶尔羌。这些日子，厄尔喀伯克俨然成了叶尔羌人的太上皇，任命了一批亲准噶尔人的叶奸，大权小权一把抓，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很多件中的一件而已。若是以前遇到这种事，尤勒巴尔斯汗也只能含羞忍辱、捏着鼻子认了。今时不同往日，他抱上大明总督胡执恭的大腿了。天朝上国，雄风赫赫，这条大腿够粗！自从上次从靠山胡总督那儿得到了一批武器后，他秘密地招兵买马，越来越不服准噶尔人的管。“大汗，准噶尔人这是明显的插手我国内政，若置之不理，汗国堪忧啊！”玉素甫忧心忡忡。“聚兵，随本汗去准噶尔人的军营”，尤勒巴尔斯汗命人披甲，带着玉素甫、伊达雅图勒诸人，率万余兵士直闯厄尔喀伯克的大营。倒把厄尔喀伯克吓了一跳，这叶尔羌人一直都像绵羊一样好欺负，怎么忽然之间羊变成狼了？他冲着尤勒巴尔斯汗厉喝道：“大汗，汝这是何意？准噶尔的战士用生命扶保汝登上了汗位，汝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吗？”“朋友？宰桑（蒙古官名）既然自称是叶尔羌人的朋友，就应该尊重叶尔羌的法律和风俗。叶尔羌的刑官在叶尔羌的领土上审案，您有什么权利干涉？又有什么权利抓走叶尔羌的官员？”尤勒巴尔斯汗神态平静地直视着厄尔喀伯克，手却按着刀柄。厄尔喀伯克不由语塞，他奉僧格之命，逐步吞并叶尔羌。可这都是暗中进行的，明面上叶尔羌还是个独立国家。吃相太难看，难免会犯众怒。强辩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们的刑官乱判刑，吾指责了几句，他便破口大骂，无视吾准噶尔人的尊严，是以才抓了他，教训一番”。“哼，自己家的奴才自己教训，就不劳烦宰桑您了”，尤勒巴尔斯汗闷哼道，“予可以将生徒伯克带回去了吗？”伯克，乃是叶尔羌汗国的官名。其中，阿齐木伯克相当于总督，伊什罕伯克相当于副总督，其下还有各级伯克，相当于大明的府、州、县各级。这被抓的生徒，乃是伊什罕伯克，官职颇高，分管国都莎车一带的司法。堂堂副总督，准噶尔人说抓就抓，真正是不把叶尔羌人放在眼里，也难怪尤勒巴尔斯汗生气。还有更生气的，自从准噶尔的军队进驻叶尔羌以后，叶尔羌各地就流传着一个政治笑话：尤勒巴尔斯汗问玉素甫和卓：“汗国现在还养着成千上万的兵丁的目的是什么？抵御准噶尔人？镇压吉尔吉斯人？”“不，是让民众以为我们能抵御准噶尔人、镇压吉尔吉斯人，然而敌人都知道我们没有”。这笑话尤勒巴尔斯汗没听到，不然更气。见事情搞大了，厄尔喀伯克用阴冷的眼神扫了尤勒巴尔斯汗一眼：“既然大汗要人，予便给大汗一个面子，将生徒那厮放回去”。回汗宫后，生徒伊什罕伯克向尤勒巴尔斯汗哭诉：“大汗，不能再忍了！再这样，吾叶尔羌汗国就要变成准噶尔人的牧场了！”“放心吧，本汗已得到大明的帮助，正在准备，时机一到，就杀光这些准噶尔人”，尤勒巴尔斯汗冷冷地说。一支支叶尔羌军队开始秘密地朝莎车集结，各部族的异密（首领）们带来了部落里最精锐的战士。尤勒巴尔斯汗的实力日益增强，只等时机一到，便杀光赖在叶尔羌汗国不走的准噶尔人。“呼～呼～呼～”厄尔喀伯克正搂着抢来的叶尔羌美女睡大觉，“宰桑，大事不好”，部将哈瓦特穆尔惊扰了他的美梦。“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厄尔喀伯克有点下床气，怒斥哈瓦特穆尔。哈瓦特穆尔顾不了那么多，急道：“黑山派和卓阿卜达拉赫从阿克苏回来了，带来了叶尔羌人要谋反的消息。当年阿布都拉哈汗是在黑山派和卓沙迪的支持下，统一了汗国。阿卜达拉赫是沙迪之子，也是阿布都拉哈汗的死忠。尤勒巴尔斯赶走父亲称汗后，违背了对父亲的承诺，残酷迫害黑山派，阿卜达拉赫被迫率信徒逃往阿速（阿克苏）。他是地头蛇，尤勒巴尔斯调兵遣将的消息，自然瞒不过他，觉得这是赶走白山派，恢复黑山派统治的好机会，偷偷潜往莎车，向准噶尔人告密。听了阿卜达拉赫的告密，厄尔喀伯克鼻子都气歪了，“好汝个尤勒巴尔斯，汝是靠吾准噶尔的力量称汗的，不但不感激，反而想反咬一口，忘恩负义，养不熟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