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 天北（一）

“明军攻占了叶尔羌，直接威胁我准噶尔的南大门，汝等都议一议，该如何是好？”僧格平静地望着众人。大殿内，楚琥尔乌巴什、都喇勒和硕齐、丹津和硕齐、阿巴哈、马罕、格隆阿喇儿拜、戴巴图尔、阿拉尔拜等准噶尔高层济济一堂，连争位失败、带着部众在北部边境游牧的僧格的两个哥哥车臣和卓特巴巴图尔也来了，可谓准噶尔高层大聚会。见众人都不说话，楚琥尔乌巴什先开了口，他是僧格的叔叔，德高望重，“珲台吉，明军兵强马壮，不可轻易与其交恶。不如修书交好，以保边疆安宁”。“是啊，珲台吉，我准噶尔部与大明素无仇衅，只要约束部众，不招惹他们，料也无事”，都喇勒和硕齐附和。“哈哈哈”，僧格放声大笑，“当年成吉思汗征服万国，何曾惧过？我准噶尔的先祖也先，亦曾抓住过明朝的皇帝，一直打到北京城下。只要准噶尔勇士万众一心，明朝没有什么好怕的”。这笑声充满了感染力，诸将闻之精神顿时一振。僧格用鹰一般锐利的眼神逐一扫视诸将，忽然又笑道：“虽然我准噶尔不惧明朝，但如今明朝国势方盛，直接招惹他们不智。我听说那哈密王木罕买提夏接受了明朝的爵位，奴颜事明。这哈密离吐鲁番甚近，吐鲁番素来富庶，又是我准噶尔新得之地，根基不深，万不容有失。我欲亲征哈密，以护卫吐鲁番，何如？”“愿随珲台吉征讨哈密”，诸将被僧格激起了斗志，战意高昂。望着诸将对僧格崇拜的眼神，楚琥尔乌巴什心头一凛。年轻的时候，他亦是准噶尔出名的勇将，跟着兄长巴图尔珲台吉南征北战，战功赫赫。后来巴图尔病死了，侄儿僧格继位，本想着以自己的威信，准噶尔的大权自然尽在掌握。不料这侄儿虽然年轻，却骁勇善战、足智多谋，继位几年，威望已经超过了自己。且性格刚毅，说一不二，照这样下去，部落里恐怕没有自己说话的份了。不行，绝不能让侄儿再领军亲征，万一又打了胜仗，自己可就更难争权了。楚琥尔乌巴什眉头一皱，计上心头，笑吟吟地说道：“珲台吉，杀鸡焉用牛刀？小小的哈密，派些大将出征便可，何须您亲征？前些日子，咱们得罪了罗刹人，以罗刹人的德性，必不肯善罢甘休，万一他们趁您大军出征哈密之机，来打博克塞里，可就麻烦了”。博克塞里是座石头城，当年僧格的父亲巴图尔珲台吉雄才大略，进行了一系列改革，想效仿汉人，筑城定居、发展农业，筑了此城。僧格继承了父亲的政策，扩大了石城，并以之为都。这座城，啥都好，就是离罗刹人的控制区近了些。一般的庸主不会以此为都，僧格是雄主，觉得以此为都，可以护卫准噶尔汗国的北疆。听叔叔提到了罗刹人，年轻的珲台吉沉思了起来，叔叔的话，不无道理啊！看来，只有派几员心腹将领前往了。他环视诸将，目光落到了阿巴哈、马罕二将的身上，“阿巴哈、马罕，我意派汝二人领兵一万攻取哈密，汝等可敢去？”“末将愿为珲台吉赴汤蹈火”，二将慨然应喏。见僧格一下子便派走了两员心腹大将，楚琥尔乌巴什心中暗喜，眼珠一转，又献了一策，“珲台吉，吐鲁番物产富饶，十分重要，须派一头猛虎镇守才是”。当年僧格的心腹厄尔喀伯克被叶尔羌伊斯玛业勒汗所杀后，僧格为了报复，派兵由吐鲁番城西进，攻下了叉力失地区，控制了整个吐鲁番。吐鲁番好地方，位于丝绸之路上，还出产瓜果粮食，得了此地，准噶尔的财政充盈了许多，万不可有失！僧格点点头，称赞道：“叔父真是老成谋国。戴巴图尔，汝率五千兵马，驻守叉力失；格隆阿喇儿拜，汝领兵五千，驻守吐鲁番城”。“谨遵珲台吉号令”、二将领命而去。军议后回府，楚琥尔乌巴什微笑自语，“侄儿啊侄儿，汝虽然在战场上勇猛无敌，可对权谋之道，却嫩了点，不知人心险恶。上位者，身边不可不留重兵。汝竟将心腹将领和精兵派往外地，离死不远矣！”权力之争，没有半点亲情，父子都可以反目成仇，何况叔侄？楚琥尔乌巴什早已对僧格起了杀心。只是这僧格作战勇猛，百战百胜，被准噶尔人视为战神，在部民中威望极高。若是自己杀了僧格，一定会有损自己的名声，不行，这个脏事不能自己亲自干，须得假手他人才好！老谋深算的他想起了与僧格争位失败、一直在北方边境游牧的另外两个侄儿车臣、卓特巴巴图尔。他俩都是僧格同父异母的兄长，争位失败后，一直被迫率着自己的鄂托克在北地游牧，心中想必恨死了僧格。正好可以用来做自己的杀人刀。楚琥尔乌巴什去了卓特巴巴图尔的大帐，车臣、卓特巴巴图尔两兄弟正在喝闷酒。“两位贤侄好生快活，可有叔父的酒吗？”楚琥尔乌巴什哈哈大笑。“哎呀，叔父大驾光临，快请入座”，二人忙请他入内。“汝等何事开心、饮酒庆祝呀？”“唉！叔父，我俩皆是失势之人，哪来的开心事？不过喝闷酒耳”，车臣性子直，直说心事。卓特巴巴图尔城府深些，不说话。“哈哈哈，汝等的机会来了，须好好把握才是”，楚琥尔乌巴什大笑。“叔父说笑了，我俩只能在北境放马，哪来的机会？”二人愁眉苦脸。“呵呵，如今僧格将心腹爱将领派往各地，身边的猛将精兵不多，岂不正是汝等的机会？”卓特巴巴图尔先是眼睛一亮，继而又长叹道：“纵然五弟派走了两万精兵，其部下兵马依然强于我等，又有博克塞里城可守，未必有机会啊！”“无妨，汝二人可以假传消息给僧格，就说罗刹人入侵。以他的性子，必然会亲自来北疆考察地形。到时候，他身边带的亲卫定然不多，汝二人多派精兵伏击他。此事必成！”楚琥尔乌巴什笑呵呵地点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