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 天北（二）

阿巴哈、马罕二将奉僧格之命，领兵一万攻取哈密，二人都是打老了仗的将军，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一人双马，外加五千匹骆驼，飞快地向哈密杀来。大漠连天一片沙，苍茫何处觅人家。地无寸草泉源竭，隔断邻封路太赊。黑风川，哈密卫西边第一险地，阵阵罡风，刮得人脸生疼。准噶尔的大军跃过瀚海，便直逼黑风川下。见此地山势陡峭，怪石嶙峋，寸草不生，见不着树木，纵然阿巴哈身经百战，亦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谓马罕道：“马罕将军，此地甚险，须防哈密人埋伏才是。不如你我先扎下营寨，打探清楚军情后再行军？”马罕本是准噶尔部一小卒，因为作战勇猛，得到僧格赏识，一步一步提拔为大将，出了名的打仗不怕死。闻言愤然道：“正是因为此地极险，又挨着沙漠。哈密人绝料不到我军由此而来。若拖延时日，被敌人侦知了我军到来的消息，仗就不好打了。末将愿率五百勇士，攀岩而上，请您率大军替末将压阵”。见他说得豪迈，阿巴哈老脸一红，自己这是老了，没有年青人的这股豪气了！命人端来一碗马奶酒，敬马罕道：“请将军满饮此酒，功成之后，本帅替将军庆功！”“咕噜噜”，马罕将美酒一饮而尽，率五百身手敏捷的勇士，攀岩而上。守黑风川的乃是哈密王木罕买提夏的亲信板合提亚尔。这名字好，维吾尔语意为：洪福无量。他确实有福，领着两千兵马驻守这险地，一守便是两年，楞是没碰到一个准噶尔兵。不用打仗，这得多大福！刚开始，板合提亚尔还日日巡视，防狼一样防着准噶尔人。可日子久了，狼总不来，便忘了还有狼的存在。这一日，他正搂着买来的女奴在山顶的军帐内快活，猛然听到一阵喧哗，不好，是喊杀声。一个激灵，飞快地穿衣，刚穿了一半，一个精悍的瘦削汉子闯入，那汉子，神色冷酷，不带一丝仁慈，手中的弯刀血红。“汝是何人？”板合提亚尔颤巍巍地问。“僧格珲台吉帐下一小卒”，马罕应道，刀随声至，只一刀便砍飞了板合提亚尔的头。“浩瑞！”“浩瑞！”“浩瑞！”欢呼声在黑风川之巅响起。拿下了这一险地，准噶尔军继续东进，连克哈刺帖扎、刺木、远木哈喇灰、畏兀儿把力等地，直逼哈密城下。哈密王木罕买提夏没料到黑风川这么快就丢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来不及征召全国的军队，匆忙间只能集结城内的五千兵马和城内的青壮上城守卫。木罕买提夏、额贝都拉父子登上城墙远眺，但见城下的准噶尔军不多，不过万人左右，却极精锐，训练有素。除了骑兵，还有大量的步兵，注重步骑协同，是准噶尔部与其他蒙古部落的最大不同。一个个步兵小队，列阵而行。最前面有二十名身披铠甲、头戴尖顶盔、手持马刀和梭镖的军士在行进；其后跟着十五名身披盔甲、头戴护颈头盔、手持弓箭和火绳枪的军士。每一队三十五人，均有几杆至十几杆火铳，还有数量众多的轻型火炮。一开始，准噶尔部与其他蒙古部落一样，在火器方面是极落后的，他们的大炮甚至没有炮架。然而，人家地理位置好，位于中亚，靠近俄国和哈萨克汗国。大量俄囯和布哈拉商人，甚至于一些瑞典商人，来到准噶尔，教会了他们生产火枪、火炮和火药。军阵如山，侵略如火，一万精兵缓缓向城墙走来。不知道怎么搞的，木罕买提夏产生了错觉，仿佛城下不是来了一万敌人，而是十万大军。“轰～轰～轰～”准噶尔人的轻型火炮响了，他们虽然已学会铸造轻型火炮，但铸重炮的能力依然不足，以致于长于野战、弱于攻城。不过，这得分跟谁比，与哈密军相比，准噶尔军无论是野战还是攻城，能力都强得多。听到隆隆的炮声，哈密王木罕买提夏脸色苍白，忽然一个趔趄。“父王，您怎么了？”额贝都拉连忙扶起父亲。“快，赶紧派人骑快马向大明求援”，木罕买提夏缓过神来，悠悠地说。……西安城，大明三边总督杨乔然正在用西凤酒和大盘鸡款待甘肃巡抚程源。收到了哈密王木罕买提夏的求援信后，程源深感兹事体大，火急火燎地从甘州快马直奔西安，找杨乔然商议对策。不料杨乔然竟是大将风度，一点也不急，乐呵呵地设宴款待老友。“哎呀，桐若兄，都什么时候了，汝还有心情饮酒作乐？失去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追悔莫及呢”，程源急得直跳脚。“呵呵，金一贤弟，汝只管开怀畅饮，出兵之事，予已有布置”，杨乔然微微一笑，成竹在胸。“哦，桐若，汝已令任亮出嘉峪关、进军哈密卫城了？”程源精神一振。“不错，昨天予已密令任亮出兵。不过不是去哈密卫城，而是将哈密中、南部的赤斤蒙古卫、沙州卫、罕东卫、罕东左卫、安定卫、曲先卫、阿端卫尽皆占了。至于北边的哈密卫嘛，先坐观准噶尔军与哈密军鹬蚌相争，吾等做那渔翁便是”。“哈哈哈，桐若兄，汝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快如闪电，只是却瞒得小弟好苦！”程源开怀大笑。“金一贤弟，予出手不敢不快啊！哈密这地方和朵甘、甘肃、内外蒙古皆挨着。青藏总督胡执恭和蒙古总督陈邦彦皆对此地虎视耽耽，予若是出手慢了，功劳可全让人家抢光喽！”“是啊”，程源深表赞同，“尤其是那胡执恭，已经为大明夺取了朵甘、乌斯藏、天南三省之地，尤不知足，还想攻下哈密和吐鲁番，功劳若是都让他立了，岂不是显得吾辈无能？”听程源提到胡执恭，杨乔然冷哼了一声，忽然面有忧色，“陕甘的主力大多被调往青藏，如今也只能依靠任亮部了。也不知这伙’贼军‘战力如何、靠不靠得住”。程源想了想道：“那任亮曾是交城大贼，纵横二十年，官军都奈何不了他，战力想必还是有的。只是其部只有七千人，兵力少了些，须得催重庆总兵王国勋部尽快增援才是”。“嗯，贤弟所言有理”，杨乔然想了想道：“光调王国勋部还不够，原关宁军降将张国柱新近被任命为茂州副将。此人一直想升总兵，予观他是个能战的，便给他个机会，一并派到哈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