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 交锋（二）

朱亨嘉高坐于御座上，九五至尊，俯视众生。文武百官在殿内两侧规规矩矩侍立，大气都不敢喘，惟恐君前失仪。各国使臣则由礼仪官引领，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理论上说，大明皇帝接见外国使臣，是根据他们的贡期，单独接见。朝鲜每年一贡，每年见一次；琉球两年一贡，便两年见一次；暹罗三年一贡，南掌五年一贡等等。但实际上，一年朝贡几次，主要还是看人家的诚意。比如《明史》记载的诸国正式朝贡的次数：琉球国高达一百七十一次，几乎接近于其他各国的总和，不愧是大明朝的铁杆小弟。就算是贡期，也不一定能见到大明皇帝。如果贡期碰巧赶上大朝、常朝，使臣便可以随朝臣一起觐见皇帝。如果不是朝期，则由皇帝决定是否召见。皇帝若是不想见，则在礼部大堂设案举行呈表纳贡仪式。使臣由礼部官引至礼部，对案行三跪九叩礼，献上表文，再由礼部将表文送给内阁转呈给皇帝，便算是贡过了。像这样一次接见几十个、上百个使臣的大场面，次数是极少的，一般只在新皇登基这样的大礼仪时才出现。朱亨嘉不管那么多，为了满足自己君临万邦的虚荣心、顺带着震摄俄国人，便找了个理由：祝寿。朕要过六十五岁大寿，天下事还有比朕过生日更重要的吗？倒要看看，这一天，尔等藩国，哪个敢不朝拜朕？别说，老大一打招呼，一众小弟屁颠颠地全来了。不仅琉球、安南、广南、朝鲜、南掌、暹罗、真腊、占城、哈萨克、布哈拉、希瓦等几十个藩属国派来了使臣，就连日本、大佛朗机、小佛朗机、红毛夷、英圭黎、高卢、鲁密、波斯、天竺、尼八剌等邦交国也派出了使臣。一阵鼓乐后，礼仪官开始引导各国使臣行礼。藩属国的使臣们规规矩矩行了三跪九叩大礼；而红毛夷、英圭黎等非藩属囯，经过协商，行单腿跪拜礼。表面上看，这些藩属国的使臣吃了大亏，男儿膝下有黄金，跪来跪去，膝盖都跪软了。但光武大帝做事最公平，自然不会让他们白磕头。下了旨，对肯磕头的藩属国使臣特示优待，可以进入大殿，赐座赐茶；而不肯磕头的非藩属国使臣，则只能站在奉天殿外，没有座也没有茶。哼哼，肯不肯给朕磕头，代表着尔等的态度。态度恭顺的自然有座有茶，不恭顺的，便给朕站着吧。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罗刹使臣布宾内和库尔文斯基正巧被安排在奉天殿门边，他俩前面的真腊（柬埔寨）使臣，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坐着喝茶。从他俩开始，殿外一众没磕头的使臣便只能站着了。“不公平！”库尔文斯基怒吼了一声不公平，便要发作，身边的礼仪官怒喝道：“尔等若不肯遵大明礼仪，便只能赶尔等出殿。出了殿，再想见陛下可就难了。“我的副手不懂规矩，请您海涵”，布宾内忙打了圆场。库尔文斯基想到了自己的使命，如果被赶出殿，可就没法和明朝的皇帝交涉归还卡尔梅克人之事了。只好忍着气，不再说话。本以为既是接见使臣，皇帝总要把自己叫到跟前抚慰两句，便有机会和皇帝谈判了。不料朱亨嘉只是集体性地抚慰了使臣几句，便退了朝。然后，礼部官员又领着众使臣去东宫朝见皇太子，赐宴于会同馆。这便结束了？正事还没谈呢！布宾内和库尔文斯基直气得七窍生烟。不过上百个使臣参拜大明皇帝的景象还是给了他俩巨大的震撼。大明国力强大，藩属国众多，着实不好惹呢！气哼哼地赴完宴，忽又有礼部官员通知，说皇帝陛下来了雅兴，要检阅军队，请各位使节观摩。阅兵？二人来了兴致，认为这是了解对手军事实力的一个绝佳机会。礼部的官员将他们领到了幕府山的山顶，以观明军盛况。明时，幕府山一带是皇家猎场，地方大，西起上元门，东至燕子矶，长约十一里，宽近一里。相传晋元帝司马睿过江，王导设幕府（参谋部）于此，故得此名。既来之，则安之。布宾内和库尔文斯基，登临幕府山，但见山峦延绵起伏，远望景天一色，万里长江从山下奔腾向前。倒是好景色！十万明军来了！为了向诸国使臣，彰显大明军威，朱亨嘉下令出动了十万驻京部队，皆是追随他南征北战的老兵。他们列着整齐的军阵，一排排、一层层，如泰山、似巨浪，铺天盖地，呼啸而来。“轰～轰～轰～”炮弹带着啸音，在幕府山前射落。为了让此次阅军达到震摄诸国的效果，朱亨嘉下令采用实弹操演的方式检阅。老炮手们意犹未尽地射完炮弹，两万骑兵便列着纵队，冲向一个个由稻草人扎成的“敌阵”。布宾内端起千里镜，镜头里一名骑兵，手持马刀，借着马力，轻轻一纵，便割下了一溜稻草人的脑袋。“杀～杀～杀～”沿着骑兵打开的缺口，明军步兵排着整齐的步伐，步调一致地开始了攻击。“呯～呯～呯～”“嗖～嗖～嗖～”铳矢横飞，长枪如林，刀剑似海。随着明军冲向敌人的阵地，砍倒敌人的帅旗，军事操演便宣告结束。将士们重新列阵，静静地等待着，鸦雀无声。然后，伟大的皇帝陛下来了。手持长槊，立于一辆由八匹纯白色骏马拉着的御车之上。车顶上，一杆威风凛凛的盘龙大纛迎风飘扬。驭手驾着御车在军阵前驰过。“万岁～万岁～万岁～”军阵中响起了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作为穿越者，这位皇帝深知做秀的重要性。他面带微笑，向将士们点头致意，还时不时举起了手中的长槊。“万岁！”“万岁！”“万岁！”欢呼声更加疯狂，震耳欲聋。事后，有老兵在回忆录中写道：“那一天，皇帝陛下看到我了。他挥舞着长槊向我致意。瞬间，一股巨大的喜悦，弥漫在胸膛，大伙儿呼喊着‘万岁’，即使嗓子哑了，也丝毫没有察觉……”阅军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各国使臣无不震撼，胆小的甚至汗出如浆。布宾内和库尔文斯基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以前他们面对的蒙古人，数量虽多，武器却落后。大明朝却不同，又有枪又有炮，军队的数量还多。真是太可怕了！胆气一怂，谈判时便落了下风。大明朝寸步不让，拒不归还土尔扈特人，也不同意给半点补偿。二人只好返回俄罗斯，向阿列克谢沙皇大谈了一番明国的强大，劝他不要和明国为敌。阿列克谢沙皇大怒，认为二人懦弱无能，将他俩革了职。使团中有位叫利托索夫的官员，为了拍沙皇马屁，投其所好地上奏：“只需派三千士兵到西伯利亚，便可以解除边境上所有明军武装”。阿列克谢沙皇大喜，重赏了利托索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