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戴着接离帽,横跨着湛卢刀,白髯儿飘飘,谁认的诙谐玩世东方老。南京乾清宫內,一代大帝朱亨嘉在舞刀,六十五岁的高龄,刀法虽然娴熟,气力却弱了,舞了一阵,步法变得迟钝,样子颇有些滑稽。前日,他接到军报,明军已经攻下了孟养、蛮莫,正在往孟密进发,不由得心生豪气,舞起刀来。“六慰”之一的孟养已收复,木邦估计也不远了,然后便是缅甸。哼哼,倒要看看这天下间,还有何人能阻朕的兵锋!“妙啊!陛下舞刀的样子真有英雄气概呢”,贤妃额尔德尼本巴,拍手称赞。“呵呵,想当年,朕年轻的时候,亦是万人敌,千军万马,任意纵横”,被自己的女人一夸,老皇帝洋洋得意,吹起牛皮来。“陛下宝刀未老,如今依然是万人敌”,贤妃娘娘抿嘴一笑,露出风情万种。“宝刀未老?不错,朕还年轻的很”,朱亨嘉哈哈一笑,忽然猛地抱起了贤妃,往寝宫走去。朱亨嘉自夸是“万人敌”,但其实极少亲自厮杀。孟艮城的土司塞男倒是真正的“万人敌”,他善使七十多斤的大刀,腰间还缠着缅刀。缅人悍勇,极其喜欢使用短兵器作战,例如刀剑之类,而长兵器一般只使用标枪。这缅刀,据说铸法来源于汉刀。塞男腰间缠的这把,更是用驰名世界的缅铁,经过千锤百炼,取其“铁筋”打造而成,其特点是软,薄,轻,用刀点地,稍微用力,刀刃即可弯转,可以围在腰间,用时抽出即可使用,真正做到了“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刀好,用在塞男手中,更猛。他是刀法大师,刀尖,刀刃,刀背,刀锷,刀柄都可伤人,据说其人出刀如电,几个照面,便可伤人于刀下。他的部下,几乎人手一柄缅刀,做工精细,采用渗银技术,刀面光亮而且不易生锈。最大的特点在于轻薄,没有刀鞘,可以直接挂在腰间。因而被称为“妖刀军”。不过,虽然号称是天下十大名刀之一,缅刀也是有弱点的,那便是不利于久战。因此走的是阴狠毒辣的路数,讲究快速杀敌。最让人防不胜防的,便是刀是软的,角度极为刁钻。不过使刀者必须要具备相当的腕力和巧力,否则不仅伤不了敌人,反而还会自己弄伤自己。为了克服不利久战的弱点,缅军除了缅刀,还佩有重剑和标枪。“运气于刀,虽柔亦能克钢。以我之刀锋,断敌之金玉”,孟艮军营内的演武场上,塞男高吼,点拨着一百多人。这些皆是部下将领,也是他的徒弟。身为“万人敌”,光自己武艺精湛还不够,还得部下人人能战才行。因而塞男一有时间便去军营,训练士卒。除了武艺,战阵之术也是必练的。“头人,莽白王有军令到”,正练着兵,部下来报。塞男拆开莽白的信,须臾看完,顷刻间焕发出异样的神彩,“传吾将令,今夜收拾行囊,明日一早,兵发孟密”。……“轰~轰~轰~”明军的重炮不住地轰击着孟密城,滇缅多山,这些重炮运来可不容易。朱若极立于数里外的山峰上,听着雷神怒吼,脸色有些苍白。这便是战争了,可不是什么“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而是活生生、血淋淋的杀人场。“征南大将军。经过数日轰击,敌人的城墙已经出现损坏,是否攻城?请您下令”,一声戎装的史其文前来请示。表面上是请示皇太子,实际上他才是攻城战的总指挥。看着这位老臣,朱若极可不敢拿大,点点头说道:“传令出击”。号旗飞扬,孟养土司思华、蛮莫土司思绵率三千多掸族降兵出战。用降兵打头阵,是明军的老规矩。城墙上稀稀疏疏的几尊老炮开始轰鸣,声音颇响,杀伤却极小。“放铳!”守将思仁下了令。“呯~呯~呯~”铳声如雷,缅军的火铳大多是土铳,也有一些来自佛朗机人的新式火铳。“儿郎们,谁先登城,赏牛一头,羊十只”,思华高呼。思绵则不说话,亲自扬刀登城。见敌人来得凶猛,思仁急了,立于城头督战,死战不退。血腥的攻城战打了两个时辰,城上城下尸横累累。“征南大将军,攻城的将士已疲惫,是否换一波攻城?”史其文再次请示。“可”,朱若极点头同意,这种指挥千军万马的感觉真好!号旗飞扬,明军第二阵,换上了干崖宣抚使刀建勋、陇川宣抚使为多安靖、南甸宣抚使刀乐宝的土兵。此次入缅的明军中,正规明军只有五万,另有两万各土司的土兵和数千降兵。为了在大明皇太子面前露脸,三位宣抚使皆使出了全力。攻势如潮,一段被大炮轰得支离破碎的北城墙被鹅车凿塌。“嗷~嗷~嗷~”土兵们呼啸着冲入,干崖土官刀镇囯冲在最前面,宣抚使刀建勋随后,如猛虎下山,迅速杀散守军,突入城内。城外山峰上,朱若极看得明白,问史其文:“滇国公,这是哪支兵马?”“大将军,此乃干崖宣抚使刀建勋的部下,干崖乃‘三宣’之一,刀氏世代为大明干崖宣抚使,忠心耿耿”。“好!吾煌煌大明,绝不能亏待了忠臣义士,此战过后,当重赏之”,朱若极坚定地说道,不自禁显露出上位者的气势。史其文看呆了,太子殿下这神态,像极了圣上当年呢!忙应了声“是”。干崖的土兵很勇猛,可冲入城内才发现,城内居然扎有木栅。原来思仁见明军重炮很多,怕被轰塌城墙,在城墙后面栽下了木栅,木栅内还置有射击口。“给本将射!”思仁吼道。“呯呯”之声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刀镇国,忽然一震,被土铳射成了筛子。刀崖兵一片片被射倒,士气竟被密集的铳雨击垮,败兵裏挟着刀建勋后退。伤亡太过惨重,刀建勋气得指城大骂:“思仁小儿,吾与汝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