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征缅（八）

阿瓦王宫，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缅王莽白阴沉着脸，一声不吭。此时的东吁王朝正处于最软弱的时候。因为多次与实力强大的暹罗阿瑜陀耶王国（大城王国）交战，并且在万历年间两次与明军大战而耗尽国力。甚至原都城勃固都曾被阿卡族占领，被迫迁都阿瓦。而缅北的掸族向来不甚恭服，以恢复旧日的阿瓦王国为念；西南部的阿拉干国，对缅甸亦深怀敌意。可以说是四面楚歌。雪上加霜的是，莽白得位不正，是杀害兄长莽达后才得到的王位。篡位一事虽然得到了大多数阿赫木旦村和一些阿台村的支持，可仍有少数阿赫木旦村和大多数阿台村对此事很是不满。整个缅甸分裂成两派，若想巩固自己的王位，必须多打胜仗，带领缅甸从胜利走向胜利才行。可胜仗并不好打，好不容易击败了暹罗军，明军又来了。孟养、蛮莫、孟密、木邦相继失守，孟艮投了降，刚得到消息：明军攻下了马来城，离国都阿瓦仅剩一步之遥。这马来城对于缅甸来说非同小可。因为背靠曼德勒山，在后世被称为曼德勒（多宝之城），乃是缅甸第二大城市，具有重要的军事、经济地位。如此重要的一座城居然丢了！莽白气得想杀人。这段日子，他一直在聚集军队。大明朝的强大，他听说过，不聚齐大军，不敢决战。可军队开拨是需要银子的，国库空的可以跑老鼠。东腾西挪，总算凑到了一批粮饷。一队又一队阿赫木旦村的战士，聚集到了阿瓦城，目前已经达到了十万。本来莽白还想再多聚集一些兵力再出击，可得知明军攻下马来城的消息后，再也坐不住了，准备前往马来城与明军决战。“王上，大军的粮饷已经备齐”，相国锡真小心翼翼地禀道。他是莽白的宠臣，深知心情不好时的莽白有多可怕。“很好，诸将听令，明日随本王北上迎击明军。吾东吁国运，在此一战！”“愿为王上赴汤蹈火。马革裹尸，在所不辞”，锡真、乌录剌、丙锤、孟绍诸将高声应道。……“禀大将军，贺九义、龙上登二位将军攻下了木邦城，率军前来会合”，马来城明军大帐内，朱若极得到了汇报。“哼”，年轻的皇太子冷哼了一声，喝道：“让他俩进来”。贺九义、龙上登施施然入帐，昂然说道：“大将军，末将不辱使命，攻下木邦、收降孟艮，特来复命”。表情很得意，一副立下了盖世奇功的嘴脸。“哦，都给孤说说，尔等是如何拿下的木邦城？”“禀大将军，末将先用炮轰，再架云梯而上，终克此城”，贺九义说道。“贺将军身先士卒，末将紧随其后，舍生忘死，方有此胜”，龙上登亦开了口。朱若极愤怒了，粉脸气得通红。盖上位者，最恨的便是底下人欺瞒自己，“尔等真当孤不知道，尔等筑堤引阿瓦河水淹了木邦。呵呵！好大功啊好大功！”一听此言，贺九义、龙上登吓得脸无人色，跪伏于地道：“木邦城太过坚固，末将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请大将军恕罪”。“恕罪？吾大明乃礼仪之邦，父皇更是爱民如子。木邦宣慰使司乃大明‘三宣六慰’之一，木邦之民亦大明子民。尔等掘水淹城，害死无数百姓。按律当斩。拖出去，斩”，朱若极性格温顺，可平生却最恨残民之人，今日居然动了杀心”。“大将军饶命啊！”贺九义、龙上登磕头如捣蒜。“大将军，此二人久攻木邦不下，一时急着与主力会合，方出此下策”。“大将军，此二人乃粗鄙武夫，不知道木邦乃大明的藩属，其民亦大明子民，以为是蛮族之民。不知者不罪呀”。“如今正是两军对垒的关键时刻，斩杀大将，于军不利。请大将军三思！”史其文、李定国、张虎、余太、赵印选、张国用、胡一清、赵得胜诸将慌忙跪下求情。“请大将军三思”，杨畏知、王运开、黎维祚、矍鸣丰等文官也求起了情。“用人之道，首在挫其锐气。把他们的气势打压下去，用起来便顺手了”，不知怎么搞的，朱若极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父皇朱亨嘉教自己的这些‘帝王御下术’。朱亨嘉见自己年齿渐增、身体大不如前，起了培养皇太子的心思，什么“御下术”之类的，没少传授。“既然尔等求情，便饶此二人一命。拖下去，打二十军棍”。“谢大将军不杀之恩”，贺九义、龙上登死里逃生，感激涕零，乖乖领了二十军棍。又被人抬了回来。“汝二人可服气？”“末将心服口服”。“嗯，尔等身为大明官兵，日后带兵打仗，须得记着，一举一动关系着朝廷的形象呢。切不可再做此残民以逞的事”。“谢大将军教诲”。慈不掌兵，义不养财。这顿军棍一打，迅速增强了皇太子在军中的地位。“挫其锐气之后，还须抚之以情，结以恩义。如此，臣子们便肯为汝效死了”，朱亨嘉的话又出现在朱若极的脑海里。“汝二人都是军中宿将，此次南征，颇有功劳。掘水害民之事，孤适才已经严惩。至于尔等所立功劳，孤会呈送父皇，战后论功行赏”。“谢大将军”，二人的眼中恢复了些神彩，似乎屁股也没有那么疼了朱若极忽又命人拿出两瓶金创药来，“这是宫中特制的金创药，疗伤用是极好的。回去后好生将养身体，孤还指着汝等杀敌呢”。“未将卑贱之躯，竟蒙大将军如此厚待。愿为大将军效死”，贺九义感动得热泪盈眶。“殿下如此苦口婆心，末将若是不改过，便真是猪狗不如了”，龙上登感动得哭出了热泪。不经意间，朱若极便收伏了两员大将，战争最能改变人，此时的他已经由文弱书生成长为合格的统帅。望着皇太子坚毅的表情、老练的手腕，史其文、李定国、杨畏知等老臣十分欣慰，太子殿下像皇帝陛下一样英明神武，吾大明后继有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