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五章 防儿（一）

皇太子朱若极仗打得漂亮，老父亲十分欣慰，下旨重赏三军。此次南征的孟养、木邦、缅甸三宣慰使司之地属于云南的“三宣六慰”，建制上属于云南。朱亨嘉大笔一挥，将孟养、木邦、缅甸合并为缅甸行省，设孟养、孟密、木邦、阿瓦、达贡、毛淡棉六府之地。任用李国相为缅甸巡抚，包世美为缅甸布政使，朱养时为缅甸提刑按察使；又改云贵总督文安之为云贵缅三省总督。为了巩固统治，老谋深算的光武皇帝还任用了大批缅甸降官，玩起了以夷制夷的老把戏。这李国相前些日子还因为主张设立新闻审查科钳制言论自由，引发士林公愤，群起而攻之。朱亨嘉不得不装装样子，将他革职回乡。如今事态平息，不过一年，便升任了缅甸巡抚，虽然偏远了些，可也是实打实的封疆大吏。这位大帝会用人，对支持自己搞独裁的臣子是绝对不会亏待的！此次南征，功劳最大的是平夷侯周鹤芝，可朱亨嘉为了树立皇太子的威信，故意压低水师的作用，抬高陆师的功绩。只是夸赞了周鹤芝几句，赏赐了大量财帛，没给他升官；却给陆师将领加官晋爵，惠之观封了孟养伯，胡茂祯封了马来伯，其余诸将皆有封赏。“圣上偏心啊！”周鹤芝正在暗自嘀咕，忽然来了圣旨。皇帝听说他的儿媳妇已经去世，给他的儿子周林皋赐了门亲，乃是桂王朱亨跨之女永淳郡主朱慧希。朱亨跨是朱亨嘉的从弟，也是当年桂林起兵的从龙功臣。朱亨嘉称帝后，便将朱亨跨封了亲王爵，袭了桂王一脉。能和宗室沾上亲，这得多大福分！尤其是周鹤芝这种海盗门第，此前更是想都不敢想。曾几何时，他也是热血男儿！当年，郑芝龙逼他降清，他提着一把刀面见郑芝龙，说：“芝一介武夫，海隅亡命；今荷国恩，决不爱一死！所惜大人以二十年威望，一旦堕地;岂大丈夫所为！若听芝言，悉甲长驱以复八闽，芝愿碎首先登；如必欲髡发请降，芝愿先一死，以明不敢背德”，说完便拔刀，欲抹脖子死谏。如此刚烈的人，却被皇帝的一个赐婚感动得哭了。他唤来儿子周林皋：“圣上将永淳郡主嫁给汝，这是一点都没嫌弃咱们家的海盗出身啊！汝当记着圣上的天恩，恪守臣节，与永淳郡主好生相处，断不可欺负郡主。若能做到，便是对为父尽孝了。记住了吗？”“父亲放心，儿子记下了”，周林皋连忙应是。缅甸局势渐趋稳定，皇帝任惠之观为提督缅甸军务总兵官，留下两万陆师，外加三万缅甸降兵，交于他镇守缅甸；又在毛淡棉港留下五千水师，任周林皋为毛淡棉水师总兵。其余兵马，一部分由李定国率领返回云南；另一部分由朱若极、史其文率领回京；水师则由周鹤芝率领由海路返回。好些年没见史其文了，光武帝有些想念老兄弟，便让李定国替史其文镇守云南，将史其文调回京来。父子连心！儿子回家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朱亨嘉刚开始也很髙兴，很快，他便落霞与孤鹜齐飞、开心和担心并存。无他，皇太子的威望太高了些。二十一岁的朱若极征缅得胜归来后，在朝中的声望大增，依附太子的大臣越来越多。依附者越多，声望便越隆；声望越隆，依附者便越多。久而久之，朝中便有声音说，太子英明神武不弱于当今陛下，假以时日，定是千古一帝。按说别人夸自己的儿子好，做父亲的应该高兴才是。可自古帝王，之所以称寡人，便因为是孤家寡人一个，在权力面前，亲情脆弱得可怕。君不见，唐高祖被唐太宗逼得退了位；隋文帝被隋炀帝气得一命呜呼。封建帝王，最关心的便是皇太子，因为需要有人继承自己的政治遗产；最担心的也是皇太子，怕他们等不及，急着抢权。朱亨嘉虽然老了，却不服老，不想现在交权。别说朕自己感觉还年轻，纵使老了，又如何？不到朕死，谁也别想抢朕的九五至尊之位。哪怕是朕的亲儿子也不行！其实怕儿子抢权，在老父亲的潜意识里一直都存在。南征一结束，他没让李定国回京，而是让他接替史其文，负责云南军事。明面上的说法是皇帝想念老兄弟史其文了，想见他。实际却暗藏着朱亨嘉对李定国的不信任。那李定国，贼寇出身，留在南京，万一想要拥立大功，搞什么兵变之类的，可怎么得了！索性让他和史其文换换，留在云南。至于史其文，毕竟是从龙老臣，忠诚度上还是放心的。为了减弱太子征缅的影响，朱亨嘉想到了自己的另外两个儿子：冀王朱若登、豫王朱若峰。这两个儿子都已经十五岁了，朱若登比朱若峰大几个月。皇帝陛下一道旨，下令朱若登入大明皇家陆军学院学习、朱若峰入大明皇家水师学院学习。这两座学院都是朱亨嘉新设的培养贵族军官的学府，学员只招勋戚子弟和五品以上官员子弟。这道圣旨一下，有些投机的大臣便又烧起了冀王和豫王的冷灶。南京紫禁城紫光阁内，朱亨嘉秘密召见了锦衣卫都指挥使马吉翔，有意无意地问道：“最近太子都在忙些什么？”做为天子的爪牙，马吉翔对主子的心思自然把握得透彻。但他城府极深，信奉“锦衣卫不应该有思想，只需贯彻皇帝的意志”这一原则，不该问的从不问，不该说的也从不说。这也是他干了这么多年锦衣卫头子，小命还在的原因。“陛下，太子自从奉圣命协理户部以来，每日兢兢业业，和户部尚书张孝起、左侍郎曹登榜、右侍郎蒋文德一起将户部料理得紧紧有条”。儿子上进，老父亲自然是开心的，面上不禁浮起笑容。忽又似乎随意地问道：“太子平常都和哪些人来往啊？“陛下，太子平常除去户部办差外，也就是听听经筵，和几位师傅来往得多些，与其他大臣并无多少来往”，马吉翔躬身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