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七章 狩猎（一）

在外人眼里，皇帝和皇太子父慈子孝，一个是老牛舔犊，一个是羔羊跪乳，实为万民表率。可实际上，朱亨嘉对朱若极却始终不放心。无他，这天下至尊之位谁人不想？难道吾儿就没有一点想法？说不定口中给朕请着安，心里却盼着朕早点死，好登上朕的宝座呢。可怜！实在可怜！这些当皇帝的，权欲熏心，孤家寡人一个，连自己的儿子也信不过。一心一意在乎的只有皇位，生怕别人夺了自己的权。反不如小老百姓，无权无势无虚情，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为了向群臣显示自己的身体依然很好，震慑那些有可能出现的野心家，朱亨嘉决定在幕府山下的皇家围场狩猎。皇家狩猎和平民百姓打猎可不是一个概念。《水浒传》里的解珍、解宝俩兄弟，出身猎户家庭，武艺高强，都使浑铁钢叉，擅长穿山越岭，捕兔逐鹿，更敢上山擒虎，以打猎为生，号称登州第一猎户。可莫说是登州第一猎户，便是天下第一猎户，和皇家狩猎的规模比，根本不够看。皇家狩猎，少则出动数千兵马，多则数万甚至十数万，规模之大，令人瞠目。与其说是狩猎，不如说是军事演习。古代野生动物多，除了练兵，还能获得经济利益。昔年，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在漠南狩猎，率数万骑兵，驱鹿数百万。一次狩猎便获兽十万，捕获鹿数千头，诏尚书发车牛五百乘以运之，大赚了一笔。朱亨嘉觉得打猎这个事可以搞，既能彰显天子威严，又能向臣子们显示自己依然年轻、强壮有力，还可以练兵、提高军队战力，附带着还获得大量猎物。这么好的事当然要做！他大笔一挥，下旨出动军队狩猎，一出手便是大手笔，足足一万五千精兵被调到了猎场，有点身份的勋臣文武，皆被要求随行。御马监掌印太监赵承德亲自给皇帝陛下牵来了御马：“闪电”。此马乃是匹纯白色蒙古马，号称能日行千里、踏雪无痕。“陛下，请上马”，赵承德亲自侍候，递上了马鞭，他是有品级的大太监，有资格在皇帝面前称臣的存在，因此称皇帝为“陛下”，不像其他内侍那般，“皇帝爷爷”的叫着。“嗯”，全身甲胄的朱亨嘉，微一使劲，飞身上马。六十六岁高龄的他，穿着甲胄，其实蛮辛苦的。但为了大臣们显示：朕还行，还能再干二十年，却故作轻松，上马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上得马来，皇帝向年近四十的镇国将军朱耷笑道：“朕听说卿擅长丹青，便随着朕一起，可得将朕的风采画出来哦。哈哈哈！”说完，皇帝昂声大笑，声震数里，中气十足。“臣遵旨”，朱耷应是后，亦翻身上马，紧随帝侧。他是宁王朱权的后裔，本名朱统（上边林，下边金），字雪个，号“八大山人”。清军打来时，他削发为僧，后改信道教，住南昌青云谱道院。擅书画，以水墨写意为主，形象夸张奇特，笔墨凝炼沉毅，风格雄奇隽永。朱亨嘉听说此人画做得好，便令其绘一幅《光武皇帝狩猎图》，以记下自己狩猎的英姿供后人观瞻。皇帝打猎不同于寻常猎户的小打小闹，如何圈捕猎物和射杀是一门高水平的艺术，既要保证猎物的数量，又不能出乱子，需要精心策划和管控。担任此次管围大臣的乃是兴业侯杨辅臣。他早就派骑兵预先选好了区域，一声令下，骑兵四出，形成包围圈并逐渐压缩，掌旗兵、向导、随围猎手、打鹿枪手协同巡围，甚至还有数千只训练有素的灵缇犬也来帮忙。这种犬被称为“虎食犬”，锐喙高足，身细而长，号称三只便可抓到虎。一些经验丰富的明军老兵，开始模仿雄鹿求偶的声音吹起了长哨，雌鹿闻声寻偶，雄鹿闻声夺偶，猛兽则为食鹿纷纷而至。朱亨嘉是马上天子，喜欢猎猛兽，不猎猛兽如何能彰显朕之威武？为了迎合皇帝的爱好，杨辅臣特别制作了一批诱兽的长哨。渐渐地，包围圈越缩越小，猎物越聚越多。杨辅臣驰至朱亨嘉面前，下马跪伏请命，“陛下，请您首射！”皇家狩猎规矩多，必须是皇帝首射，然后皇子皇孙随射，再然后其他王公贵族骑射，最后才是大规模的围射。朱亨嘉哈哈大笑，喝道：“取朕的宝弓来”。左右取出了一张特制的反曲大梢弓，从弓弦到箭矢皆经由名工巧匠之手，一看便不是凡物。“驾～驾～架～”老皇帝熟练地驭着马，一众侍卫紧随。一群野兔被惊得从草丛中掠出，说时迟，那时快，朱亨嘉取出宝弓，张弓搭箭。“嗖”的一箭，正中一只野兔的脖颈，钉于地上，妥妥地活不成了。“吾皇威武！”“吾皇威武！”“吾皇威武！”三军将士齐声喝彩，声震寰宇，以彰显伟大的皇帝陛下射中了一只兔子。朱耷赶紧下马，展开纸卷，提笔创作《光武皇帝狩猎图》。不愧是名家手笔，此图十分传神地表现出了光武帝及近亲王公大臣在猎场上捕射野兔的动感瞬间。朱耷通过对骑在骏马上精悍的人物与狂奔逃命的野兔准确而且传神的刻画，成功地展示出光武帝娴熟的骑技和尚武骑射的创作主题。这幅世界名画在后世被炒到了十亿元以上的天价，据史料记载，光武皇帝此次狩猎，“是日凡中九兔”，战绩骄人。第一箭便射中了一只兔子，朱亨嘉心情极好，慈眉善目地对围拢在身边的三个儿子皇太子朱若极、冀王朱若登、豫王朱若峰笑道：“昔年，吾太祖高皇帝驱逐蒙元，建立大明；朕扫灭鞑虏、矢志中兴，靠的便是这骑射。这骑射和文章同样重要，汝等万勿懈怠了。不要围在朕的身边，尽情狩猎去吧。谁的猎物最多，朕有重赏！”“是！”皇子们毕竟年青，朱若极不过二十一岁，朱若登和朱若峰不过十五岁。年青人身上的血是热的，听了父皇下令，兴冲冲率领本队朝猎物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