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四章 边境纠纷（一）

“呜～呜～呜～孙卿啊孙卿，难为汝远在那冰天雪地的北疆，还记挂着朕啊！”南京乾清宫，朱亨嘉见到了孙金鼎上的疏，一时情不自禁，哭得稀里哗啦。人这一辈子，总有一些人是自己忘不了的。孙金鼎便是朱亨嘉忘不了的少数人之一。往事一幕幕啊！那一年，清军攻破南京俘获弘光帝，朕起了监国之心，找孙卿商量。是孙卿第一个说：“独秀峰上有王气”，上下窜联，拥朕监国。从监国到登基，一步一步走来，哪一步没有孙卿的影子？孙卿啊孙卿，朕忘不了汝的笑，忘不了汝的好，忘不了汝羽扇纶巾、一脸潇洒的味道！唉！本以为将他贬到奴儿干当总督，他的心里一定会埋怨朕。不料，竟一丝一毫怨言都没有，连请求回京的话都不说，只是上疏关心问候朕的身体。这是什么？这便是忠啊！哪像其他那些没良心的大臣，朕还没老到快死的时候呢，就一个一个上赶着巴结皇太子。朱亨嘉忽然想起了关守箴，据锦衣卫密报：这关老儿只要无事，必参加经筵进讲。哼！关老儿啊关老儿，汝不过比朕小着三岁。这么急着巴结储君做甚？没准朕还走在汝后面呢！想到这里，光武帝冷哼了一声。万岁爷爷这是怎么了？一旁侍奉的内侍吓得面无人色。皇帝哭，奴婢们不敢问，只能跪伏于地请罪。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皇帝哭泣，奴婢们有罪。在此之人，唯有司礼监掌印太监马欢喜知道前因后果，也只有他敢在皇帝面前说上几句话。马公公轻手轻脚地移动到皇帝面前，温言抚慰道：“皇帝爷爷，孙阁老给您上疏，是想让您保重龙体。您如此痛哭伤身，可就违了阁老本意哩”。朱亨嘉叹了口气，“唉！这人啊，年纪一大，便多愁善感了起来。对了，孙卿在北地过得可好？”马欢喜何等伶俐，向来是紧随圣主、方向永远正确。圣主说某人好，马公公一定会跟着说好；圣主说某人不是东西，马公公一定会说那人坏透了、五脏六腑都是黑的。如今见老皇帝忆起了孙学士的好，忙紧不迭地说道：“奴婢听说孙阁老身子骨还行，经常顶着风雪，登上奴儿干的城墙，眺望着南方，日日夜夜地思念着皇帝爷爷您呢”。听了马欢喜的话，朱亨嘉老怀大慰，谁说朕是孤家寡人？北方那大雪纷飞的地方，不是还有个大忠臣孙金鼎在吗？皇帝一高兴，便想让孙金鼎重新回京入内阁。可惜，此事暂时实施不了，大明、朝鲜边境出事了。……“辽东巡抚臣沈宸荃泣血呈奏；为朝鲜兵犯义州事：朝鲜者，本为大明三百年藩属之国，依附天朝乃得存。昔建奴肆虐，侵占咸镜、平安二道，兵压平壤、王京。朝王李淏势穷力竭，求救于天朝。圣天子怜其朝贡不绝，义所当恤，遣上将重臣，发兵数万，援彼小邦，用彰天讨，驱兵长进，歼灭建奴无数。遂助朝王复两道之地、解亡国之危。此于朝鲜，实天高地厚再造之恩！然天朝有再生之德，小邦起负义之心。李淏薨后，其子李棩垂涎义州、北方六县之地，诡言为朝鲜故土，屡兴兵犯境，杀伤吾军民者众。前日，李棩复遣朝将金锡胄，纠八道乌合之众，号称十万，兵围义州。恶！此诚狼心狗肺之极也！义州兵少，守军不过万人，虽敌众我寡，犹殊死与贼相搏。总兵陈泽，令死士夜持明火飞箭，射敌仓粮，空敌仓储；又令军士，昼入夜出，以使朝军疑我援兵已至。兵家用间，只得一时。义州局势，刻不容缓。臣斗胆请陛下速发援兵，以使天造东藩，重归王化，明月沧海，永息鲸波。微末浅识，静候圣裁”。……“朝鲜国王臣李棩顿首百拜；为请天朝归还义州和北方六镇事：蕞尔小邦，偏居东隅，三百年来，服事天朝，其情其义，固不暇言。盖神宗皇帝再造之恩，自开辟以来，未尝绝于史籍者。后经丁卯、丙子胡乱，建州蛮夷，妄兴师旅，王城不守，原野暴骨，逼小邦背天朝之盟，奴事鞑虏。举国大小臣僚、闲良、耆老、军民，无不切齿痛恨于奴酋也。臣父窃自念朝鲜，衣冠文明之地，安可弃中华而就蛮夷哉？故遣使臣，冒死呈奏陛下，请天兵抵朝，以御鞑虏。陛下雄才伟略，遣王师入朝，灭此朝食。一国臣民，仰天吁呼，神州恢复，东藩荣光。限山隔海，小邦有金石之诚；顺天行运，天朝有扶助之义。天威震朔，凶丑丧魂。王师拯小邦于水火之中，措生灵莫居之地，义系存亡，恩浃民心，君臣上下，感激无已。天朝恩德，无一日敢忘怀。然辽东巡抚沈宸荃、吉林总兵罗蕴章罔顾天朝仁义之心、小邦事大之诚，妄起贪念，夺小邦义州、北方六镇之地。此二处乃朝鲜故地、先王百战所得。臣不才，不敢弃祖宗故地，故上疏陛下，恩准归还。区区蛮荒之地，于天朝不过鸡肋；于小邦，却为重镇。今十万义民齐聚义州，求复失地，臣难以阻止，廷臣之中，必有疑臣之迹，以为谋逆者；又有不谅臣之心，而以为开衅者。伏望陛下以乾坤之量、日月之明，察朝鲜之不得已，民心之不可违，归还小邦失地，以成就天朝仁义之名。万般无奈，闻达天聪，静候圣裁”。……这两道奏疏，一道是大明辽东巡抚沈宸荃所上，指责朝鲜国王李棩派金锡胄率领十万朝鲜军队，包围了辽东、朝鲜边境的重镇义州。奏疏上说的热闹，说是义州总兵陈泽，已经和朝鲜人打起来了，命令死士夜袭朝军，烧敌粮草；又命将士白天进城、晚上出城，迷惑朝军。打得有声有色，一万人对抗十万人，不落下风。可朱亨嘉却知道这是沈宸荃在吹牛，或者说是在夸大战果以为功。无他，奏疏上没提伤亡。一万打十万，这么大规模的战争，怎么不提伤亡？显而易见，没死多少人，此次并非真的战争，不过是军事摩擦而已。沈宸荃的春秋笔法写得热闹，却瞒不住老奸巨猾的光武皇帝。第二道则是朝鲜国王李棩上的。李棩的奏疏前面提了一大堆大明对朝鲜的好，永远不忘恩德之类，中心意思却在后面。他认为义州和北方六镇乃是朝鲜故地，大明从清虏手中夺过来后，就应该归还朝鲜才对。因此请求大明归还这两处，还施了点小手段，派了十万兵马，号称义民，包围了义州。哼，什么狗屁义民，分明是汝朝鲜的军队。光武帝眼下正打算对罗刹人用兵，在这节骨眼上，友邦朝鲜居然闹起了边境纠纷，不由得一阵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