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六章 边境纠纷（三）

“孙卿啊孙卿，朕本欲召汝回京。可朝鲜边境又出事了。汝身为奴儿干总督，统辖着奴儿干、黑龙江、吉林三省军务，这个时候可离不开呢！”朱亨嘉看着辽东巡抚沈宸荃、朝鲜国王李棩所上的这两道奏疏，眉头紧锁。自己正准备收拾罗刹人，这个时候，后方可不能乱。嗯，只能委屈孙卿在北疆多待些日子，将朝鲜边衅处理好了再回来。提笔在孙金鼎所上的《问圣躬安疏》中批复道：“朕也甚挂念汝，好好当差，将朝鲜事务处理好了，你我君臣，总有重逢之时”。这是明显的暗示孙金鼎，处理好朝鲜边衅，便可以回来了。又给了孙金鼎好大一颗甜枣！已被罢官数年的孙党骨干、吏科给事中丁时济，被重新起用，任命为礼部郎中，携带圣旨去敕谕朝鲜国王李棩。这是一个十分明显的政治信号，标志着已经在奴儿干吹了四年冷风的孙金鼎大学士即将起用。当然，一步一步从反王干到大帝的朱亨嘉深知实力的重要性，指望一张嘴就让朝鲜国放弃对领土的野心，有点难！所以，他密令孙金鼎在北方六县向朝军施加压力，同时抽调兵马增援辽东巡抚沈宸荃和义州总兵陈泽。……奴儿干城，孙金鼎见了光武帝给自己的批复，又得知了自己的心腹丁时济被重新起用的消息，欣喜若狂，喃喃地对任颖眉、叶时茂呓语：“圣上终究没忘了吾孙金鼎！终究没忘了吾呀！”“恭喜阁老即将回京”，任颖眉、叶时茂忙给他贺喜。孙金鼎毕竟曾是堂堂内阁次辅，见过大世面的，高兴了一会儿，迅速便恢复了宰相气度。不慌不忙地笑道：“汝等别高兴得太早，朝鲜之事不解决，老夫还是回不去呢”。“阁老，朝军素来孱弱，当年满人区区几千骑便杀得他们溃不成军，依下官看，直接派兵攻打便是”，任颖眉笑道。“不妥，不妥”，孙金鼎摇了摇头，“圣上再三嘱咐，既要解决争端，又不能挑起战争，白白便宜了罗刹鬼”。叶时茂沉吟着说道：“阁老，下官倒有个法子。既然朝鲜将他们在义州的军队称为义民，咱们何不派些胡民去增援陈总镇？”“胡民？”孙金鼎来了兴致，“叶先生给老夫好好说说”。“阁老可还记得，义州附近还居住着蒙古察哈尔部，其部首领布尔尼可是被大明封为怀顺王。既然是大明的郡王，岂有不为大明效力之理？您何不派人传令给布尔尼，令他率五千察哈尔铁骑增援义州？”当年，成吉思汗的直系子孙、察哈尔部的阿布鼐起兵反清、兵败身亡后，部下保着其四岁的幼子布尔尼投奔大明。光武帝视布尔尼为奇货可居，封为怀顺王，将察哈尔部安置在义州。“妙啊！”孙金鼎连连称妙，用蒙古人打朝鲜人，乃是民族纠纷，不管输赢，朝鲜都怪不到大明的头上，妙，实在是妙！“哈哈哈！叶先生端得好计策，必能让朝王李棩吃个哑巴亏。他们称自己的军队为义民，予就称这些蒙古人为胡民。胡民对义民，绝配，哈哈哈”，孙大学士捧腹大笑。“阁老，下官以为，光靠这些蒙古骑兵，未必能战胜这十万朝军。前些日子，圣上不是任南陵伯孙广威为黑龙江总兵嘛，南陵伯可是员虎将，何不令他率三千大明铁骑，穿上蒙古人的衣服，和布尔尼一起增援义州？”任颖眉也出了个主意。“嗯，汝之言实万全之策！有南陵伯出马，老夫放心！”众人正议着，忽报奴儿干巡抚邝露来访。孙金鼎闻言一楞，忽又叹了口气，“湛若一代名士，没想到竟也不能免俗。请他进来吧！”此话大有深意。孙金鼎被贬到奴儿干当总督后，虽然贵为总督，却因为处境尴尬，和其来往密切的高官并不多。奴儿干巡抚邝露、黑龙江巡抚辜朝荐、吉林巡抚纪许国、奴儿干布政使朱永佑等，除了公务，极少和孙金鼎牵连。不料，前些日子，京里传来孙金鼎即将重新回京入阁的消息后，辜朝荐、纪许国、朱永佑等，纷纷来孙金鼎府上窜门，都没空手，带着厚礼来的。这些人中，邝露乃是当代名士，极风流倜傥一人儿。孙金鼎一直觉得邝露性子清高，不攀附自己是正常的。没想到竟也不能免俗，得知自己要复起了，上赶着前来巴结。孙大学士对邝巡抚好一阵失望，还夹杂着些鄙视，戏谑地问前来禀报的家奴道：“邝抚院是空手来的还是带着礼单来的？”“回老爷的话，他是带着礼单来的”，家奴躬身应答。“哈哈哈”，孙金鼎放声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老夫在这冰天雪地待了四年，没想到终于熬到了财运来！将湛若的礼单呈上来，倒要看看湛若给老夫送的是什么礼！”名士嘛，一般送的礼都比较精致。邝露的礼单很轻，就是一个信札，上书“礼单”二字。拆开一看，却是一首无题诗：欲望无边似大河，破帽遮颜亦是德。朝堂得势大丈夫，鲜有人知真蹉跎。出世入世没有马，门里门外少了车。迎来送往何所喜？我行我素礼单多。孙金鼎一瞅楞住了，“湛若这是何意？难道是写诗讽刺老夫，这几日收礼收多了？”“阁老，您只读此诗每行第一个字便可”，叶时茂小声提醒道。“只读每行第一个字？”孙金鼎依言一瞧，却是八个字：“欲破朝鲜，出门迎我”。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老夫平素最烦和这些名士打交道，话都不好好说，就知道打哑迷。罢，罢，罢，他既让予迎他，予便迎上一迎”。孙金鼎出门去迎邝露，邝露也不谦虚，大喇喇跟着入了客堂，坐下，咕咚吞了一大口茶，然后**不羁地潇洒问道：“圣上让孙公解决朝鲜边衅，却又不许孙公和朝鲜人撕破脸真打。孙公可有什么法子？”来了！老夫最看不上此等人的酸样子，仿佛世上就他聪明、别人都笨。孙金鼎冷哼一声：“不知湛若有何见教？”邝露哈哈大笑，“予有四个字赠于孙公：以胡制朝”。“哦，以胡制朝？”“不错，可令蒙古察哈尔部出兵增援陈泽。如此既给朝方以压力，又不影响封藩关系”。“哈哈哈”，此言一出，孙金鼎、任颖眉、叶时茂皆哈哈大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倒把邝露笑懵了，“诸君何故发笑？”孙金鼎憋着笑，说道：“这个法子，适才叶先生刚说过”。邝露正视着叶时茂，暗暗后悔自己小觑了此人。孙金鼎开了口：“老夫正琢磨着让谁去察哈尔部，既然湛若不请自到，便请辛苦一遭”。邝露正色道：“予身为大明巡抚，为囯效力，谈何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