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 尼布楚（六）

敌人兵临城下，自己被团团包围，引以为傲的水师，居然被全歼了！不仅没有起到保护城堡的作用，反而消耗了本就不足的兵力。卡马尔斯克堡的正规守军不过六百多人，把城内的哥萨克平民和归顺的胡人也算上，也不过是九百多人而已。七七八八一搞，如今守军仅余七百人，四面楚歌、城外遍地敌旗。普希金公爵直呼上帝，终于意识到贵族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他唤来了自己此前瞧不起的斯捷潘诺夫和别克托夫。“勇敢的哥萨克，明国的大军已经包围了我们，你们有什么好方法吗？”“阁下，您不必过于担忧。这座城修建得极坚固，博格德人（指满清）曾经派兵打过几次，都没打下来。您只管倚坚城而守，明国人绝攻不下此城”，斯捷潘诺夫满不在乎，毕竟他经历过多次被围，早已习惯。“阁下，这座城虽是土城，土却砌得厚实，外面还有两层栅墙，外加一道长长的壕沟。城里还储存着大量食物，还挖有井水。就是坚守两年，也完全没有问题”，别克托夫是这座堡垒的设计者，自豪地说道。听二人说得如此坚定，普希金公爵恢复了信心，他知道自己指挥打仗不行，索性全权委托给斯捷潘诺夫和别克托夫。孙广威是骑兵将领出身，作战勇猛果决。但他并不傻，久经沙场，经验极丰富的。一见这座城的样子，便知不好打，也不直接攻城，而是架起炮台，狠狠地朝城上射。“轰～轰～轰～”城下，一百五十门重炮轰鸣，这些重炮，有的是沿江船运来的，有的则直接从战船上卸下。“轰～轰～轰～”，城上的大炮开始还击，罗刹人在堡垒的四个角，筑有炮垒，居高临下，射得更远。战争之神的威力不是盖的，直轰得地动山摇。可连轰了半个月，坚固的卡马尔斯克堡虽然伤痕累累，却依然屹立不倒。“看来只有让将士们用命填了”，孙广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准备下令攻城。“大帅，朝鲜的援兵到了”，陈奇策忽然入帐禀告。“啥？朝鲜援军？”孙广威大喜，瞌睡来了便有人送枕头，妙极，妙极，这些可都是上好的炮灰。“走，看看去”，他兴奋地冲陈奇策吼道。二人来到营门外，营门外站着三员朝将。为首的身形高大、面白无须，乃是朝鲜御营大将郑太和；另一人肤色黝黑、肌肉虬劲，是五军营大将金寿兴；又一人五短身材，双目炯炯，是守御使李时昉。他们三人带来了五千朝军精锐，朝鲜国王李棩为了向大明显示自己的忠诚，同时也为了不让大明小觑朝鲜，连御营都派出来了。“哎呀，三位将军来此，真是雪中送炭呀！快快入帐，本帅已备好酒席为三位接风”，孙广威笑呵呵地说道。他曾听圣上说过驭将之法，越是不怎么亲近的将领，越得对他们客气，这样上了战场，人家才肯卖命。郑太和、金寿兴、李时昉三人连呼不敢当。一场酒喝下来，便成了朋友。孙广威再三拍着胸脯保证，只要三人立下战功，一定在朝王面前为他们请功。卖命酒可不好喝，喝了便得卖命。次日，五千朝军列好了阵，郑太和的将旗挥动，金寿兴率部推着楯车、云梯车前进、李时昉则率火铳兵抵近射击，掩护大军攻城。五千朝军，数量是城内守军的七倍，乌泱泱铺天盖地而来。普希金公爵面如土色，勉力维持着贵族的体面，贮立在城头，纹丝不动。“快，吹号，上城墙”，斯捷潘诺夫吼道。刚才明军开炮轰城，罗刹兵大多躲到了藏兵洞中，得了军令，纷纷跑步沿步阶上城墙。朝鲜军来到城下，迎接他们的是铳弹、礌石、滚木和金汤，死伤无数，横尸遍野。“呯～呯～呯～”朝鲜鸟枪兵向上攒射，虽然用的是老式火绳枪，但却训练有素，依然给了罗刹人一定伤亡，不时有罗刹兵从城墙上栽倒。战后，孙广威在《北地回忆录》中写道：“朝鲜之兵，虽无马上之能，然不违法度。长于步战鸟枪，以之攻取城池，大为有用”。“呯～呯～呯～”罗刹人的火枪也向下射击，他们用的是燧发枪，射速更快，将一排又一排的朝军击倒。对此，朝鲜御营军大将郑太和也在《回忆录》中写道：“贼炮与我国炮制不同，不用火绳，内边插火铁，外边放下铁插，火石放下，则石铁相薄而出火，系是殊异……”罗刹人有城墙可做掩护，火枪射速又快，朝军落了下风，转眼便伤亡了数百人。五军营大将金寿兴素来悍勇，见状大怒，率军亲自登城。一杆火枪瞄准了金寿兴，百夫长伊万正欲扣动扳机，“呯”，一颗流弹击碎了他的脑袋。金寿兴浑不知自己从阎王爷那儿捡了一条命回来，几步飞上寨墙，钢刀闪动，连毙数敌。见他来势凶猛，斯捷潘诺夫激发了凶性，手持大弯刀迎向金寿兴。刀对刀，似雪花飞舞，比得便是谁先露出破绽。清风金氏是朝鲜名门，金寿兴刀法好，胆子也大，可惜杀的人少了，经验缺了点；斯捷潘诺夫既是哥萨克也是马匪、强盗，杀的人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招式不好看，却实用。金寿兴一刀当头劈下，斯捷潘诺夫极不要脸就地一滚，滚到他的侧后，一刀砍断了他的右足。“哎呀”，金寿兴痛极高呼，第二刀到了，直入心脏。“呸”，斯捷潘诺夫啐了一口血沫，拔出刀，看向战场。乌泱泱的朝军已经退去，剩下了一地死尸，一群秃鹫围城飞翔着，随时准备落下。惨烈的攻城战，一打便是五天，朝军伤亡了一千五百人，罗刹军只伤亡了两百。但对罗刹人来说，这个交换比却是承受不了的。毕竟，卡马尔斯克堡的守军人数很少，又伤亡了两百，便只剩了五百守军。“公爵，这样下去，城堡就危险了。下官建议夜袭敌营”，斯捷潘诺夫向普希金建议道。“去吧，勇敢的哥刹克，沙皇陛下不会忘记你的功绩”，普希金同意了，此时此刻，他只能寄希望于哥萨克的武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