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八章 尼布楚（七）

呼玛寨的夜分外的黑，而且冷，夜黑风大，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节。斯捷潘诺夫精心挑选了一百五十名孔武有力的哥萨克，皆是身高力壮、膀大腰圆、好勇斗狠之辈。巨斧、斩剑、弯刀，各种哥萨克常用的兵器，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另有三十人手持钉锤，站在第二排，钉锤这玩意在这个时代属于重兵器，有点像狼牙棒，只是使用了圆形的锤头，而且上面的钉刺更稀更粗，能够穿刺，令作战对手当即毙命，又有冲击力又有贯穿力。排在最前面的二十人拎着重链枷，这武器可非同小可，乃是冷兵器之中的大杀器。一根粗厚的木杆，连着粗重的铁链，铁链的一端则连着类似流星锤的东西，像流星锤，可比普通的流星锤重许多。外形庞大，又粗又重。一般的士兵根本驾驭不了它，必须是大力士中的大力士，方能使得此物。斯捷潘诺夫搜寻全军，能使重链枷的，也不过二十人。他将这二十人放在第一排，作为开路的选锋。作为哥萨克，他自然知道哥萨克们的心理。许下诺言：此战若能得胜，每人赏一百个银币。看在银币的份上，哥萨克们战意高昂。一百五十名强盗，不对，哥萨克，趁着夜色疾行，他们挑了个软柿子，来到了朝鲜军的营寨前。长长的壕沟阻路，哥萨克们抬着长木板，架于壕沟之上，一个又一个壮硕的汉子，踩着木板过沟。又有棚栏阻隔，哥萨克的大力士挥舞着重链枷砸去。“嘭～嘭～嘭～”须臾便砸出了几个通道。“什么人？”一队朝鲜哨兵，闻声赶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个个栳栳大的流星锤。又沉又重的流星锤，势沉力猛，带着啸音，将朝鲜人一个接一个砸翻。“乌拉”，斯捷潘诺夫喊着乌拉，拔出大弯刀，四下砍杀。“乌拉～乌拉～乌拉～”哥萨克们爆发了凶性，如狼似虎，见人就杀，钉锤、巨斧、斩剑、弯刀，处处皆是杀人场。火燃了起来。放火这事，勇敢的哥萨克们干过无数次，经验极丰富，专检易燃处扔火把，不一会儿就将朝鲜营寨化成了火海。朝鲜守御使李时昉慌忙窜出营帐，一名赤着上身的罗刹大力士，朝他抡出了流星锤。李时昉忙挥刀去挡。“当”的一声，直震得虎口颤抖，刀也被崩飞了。这罗刹鬼好大的力气！他心头一震，拔腿就往后跑。可惜，腿跑得快，却没快过流星锤。电光火石之间，只一锤，李时昉的背部便被砸出了一个深坑，扑通倒地，嘴角处大口大口地流血，一命呜呼。“大将，不好了，罗刹鬼袭营，营寨沦陷了。请速速离营”，左右急唤醒沉睡中的御营大将郑太和。这几日，朝军攻城辛苦，上上下下都睡得沉。郑太和万料不到罗刹人会来袭营，匆忙跑出去一看，营寨已成火海。“快，牵马，随吾走”，好个郑太和，保命有术，上马便疾行，也不管部下，朝着明军营寨逃窜。……“大帅，罗刹鬼正在攻打朝军营寨，请发兵救援”，明军大营内，顾忠、陈奇策、刘一鹏、王兴、张启祥、邓云龙、陈九思诸将，纷纷请战。孙广威笑了，“那罗刹鬼若是待在城内，本帅一时倒拿他们无法，如今出城送死，真是天助我也！”“张启祥、邓云龙，汝二人率两千骑兵，绕道封锁住罗刹鬼回城的道路”。“顾忠、陈奇策，汝二人随本帅率三千兵马，包围罗刹鬼”。“刘一鹏、王兴，汝二人率本部守卫营寨”。“陈九思，汝持本帅令箭，去寻**胡侯的水师。令水师即刻登陆攻打东城，以使城内的罗刹人无法驰援城外”。随着一道道军令的下达，明军张开了针对罗刹人的罗网。“大帅，是否派兵救援朝鲜人？”陈奇策是个厚道人，迟疑着问了一句。“哈哈哈”，孙广威大笑，“这些朝鲜人是本帅的鱼饵。岂有鱼没上钩、先去救饵的道理？”……惨烈的屠杀，持续了半夜。朝鲜军彻底崩溃了，主将郑太和逃得无影无踪，到处皆是死尸和逃兵。斯捷潘诺夫率一百五十死士，越杀越起劲，杀死杀伤了六百多朝军，自身伤亡不过二十余人，又将朝军营寨烧了个干干净净。见时候差不多了，他下令撤退。罗刹兵闻令，拔腿便往回城的路上跑。离得不远，很快便能跑回，却跑不回。明军副将张启祥、参将邓云龙，率两千骑兵拦住了他们回城的道路。斯捷潘诺夫咬了咬牙，高呼道：“哥萨克们，想活命便随我杀出去”。“乌拉～乌拉～乌拉～”一百多哥萨克呐喊着冲锋，他们知道，若不能及时回城，等明军主力赶到，必死无疑。“呯～呯～呯～”“嗖～嗖～嗖～”迎接他们的是弹潮和箭雨。仅仅一个冲锋，便倒下了三十余人。“快，绕道回城”，斯捷潘诺夫大吼。晚了，孙广威率顾忠、陈奇策赶到，三千兵马，将罗刹军紧紧包围。斯捷潘诺夫见附近有座小土坡，命令部下上土坡死守。他的内心深处，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卡马尔斯克堡内的普希金公爵能派兵救他。……卡马尔斯克堡内的普希金公爵听到了城外激烈的喊杀声，又见斯捷潘诺夫迟迟未归，知道不妙。他找来了别克托夫，“别克托夫，你立即带上一百五十人，出城接应斯捷潘诺夫”。“遵命，我的公爵”，别克托夫领命告退，准备出城接应。“轰～轰～轰～”忽然巨响连连。“怎么回事？”普希金公爵吼道。“明军，明军的水师登陆了，在攻打东城”，一个哥萨克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普希金和别克托夫忙登城眺望，只见东城外，密密麻麻布满了明军，足有两千多人。阮进令部下从战船上卸下三十门火炮，架炮轰城。此时城内只剩三百五十名罗刹兵，在两千多明军水师面前，兵力单薄得可怜。“别克托夫，明军水师太强大，不要出城救援了，不然卡马尔斯克堡便守不住了”，普希金公爵改变了军令。“可是，阁下，斯捷潘诺夫总管还在城堡外”，别克托夫急道。普希金公爵划了个十字，“上帝保佑斯捷潘诺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