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九章 尼布楚（八）

上帝并没有保佑斯捷潘诺夫，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明军对他的包围也越来越紧。很快，他的身边就只剩下了三十多人。虽然他的部下皆是精挑细选的勇士，个人战力极强。可明军并不和他们近战肉搏，只是不断地用火炮、火铳和弓箭，收割他们的生命。斯捷潘诺夫几次率部下冲下山，都被密集的弹潮箭雨击退。想依山而守吧，明军又不断地向山上射击。虽然有树枝、岩石可以遮挡，虽然他们也有火枪，却架不住明军的铳多、箭多，勇士们不断地死去。斯捷潘诺夫很恼火，觉得自己成了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差不多了，可以收网了。山坡下，孙广威微笑着问诸将：“何人替本帅取此獠之头？”“末将愿往”，顾忠、陈奇策、刘一鹏、王兴、张启祥、邓云龙诸将皆跃跃欲试，到手的军功，谁都想要。孙广威平素与陈奇策关系最好，这个时候自然要便宜自己心腹，笑道：“陈总镇，便由汝出马斩杀此獠”。“大帅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陈奇策率五百刀盾手，五人一组，整整一百组向山坡攻去。山坡上呯呯响了几铳后，杳无声音。激战了这么久，罗刹人的弹药耗尽了。“为了荣耀，乌拉～”斯捷潘诺夫狂吼着，冲向了一个明军小组，一柄大弯刀，左右翻飞，一会儿就将全组五人杀得干干净净。“乌拉～乌拉～”哥萨克们知道今日必死，发了狂，悍不畏死地杀向明军，一会儿时间，即杀溃了明军十余组。斯捷潘诺夫是强盗出身，贼眼甚毒，一眼便瞧见了陈奇策，知道是明军大将，直奔着他而来，擒贼先擒王，他懂。陈奇策也瞧见了斯捷潘诺夫，只要取了此獠之头，便是大功一件。“嘭”，这是力与力的碰撞，没有花架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陈奇策越战越是心惊，这厮战了这么久，已是强弩之末，仍有如此力量，若是全盛时，自己焉有命在！他卖了个花招，往后疾退，谓左右道：“杀了他”。数十明军一队队包围了斯捷潘诺夫，杀退一队，还有一队。至于其他罗刹兵，早已淹没在明军的汪洋大海中。车轮战产生了效力，杀到第七队时，斯捷潘诺夫力气耗尽，十几柄刀枪在他的身上开了张。陈奇策缓缓逼近，一刀割下了斯捷潘诺夫的头，荣誉永远属于主将。……城外的厮杀结束了，一杆杆迎风飞舞的日月旗逼近了卡马尔斯克堡。普希金公爵登上了城墙，端着千里镜观察一眼望不到头的明军，神色凝重。“哒～哒～哒～”明军的骑兵绕城游弋，忽然停下，甩出一个个包裹，直上城头。一个罗刹兵打开了包裹，惊呼：“上帝啊！是瓦科夫的人头”，瓦科夫，罗刹人中有名的大力士，能使一百多斤的重链枷。又一个包裹被打开，是杜尔科，有名的哥萨克勇士，曾经一个人割下了三十三个蒙古人的脑袋。等到斯捷潘诺夫的人头被发现后，城内的士气低落到了谷底。斯捷潘诺夫毕竟是名义上卡马尔斯克堡的最高长官，主将都死了，守军如何不丧胆？更何况，派出城的罗刹兵都是军中的强者，连他们都死了，剩下的人如何有斗志？“杀～杀～杀～”明军的步兵，推着楯车、云梯，三步一喊杀，往城墙扑来。别克托夫赶紧来到普希金公爵跟前，“公爵阁下，必须想个办法恢复士气。不然卡马尔斯克堡便守不住了”。普希金叹了一口气：“投降吧。汝出城告诉明军主将，只要能保证守军的生命安全，战后允许我们回国，我们愿意投降”。“阁下”，别克托夫满脸羞愤。“去吧，这是命令”，公爵的话坚硬如铁。别克托夫无法，只得匹马出城请降。“罗刹鬼说只要不杀他们、战后允许他们回国，便愿意投降。大家都说说，是接受还是不接受他们的投降呀？”中军帅旗下，孙广威笑吟吟地问众将。“大帅，罗刹鬼凶残狠毒，杀了我们那么多将士，当尽屠之，以慰将士们在天之灵”，朝鲜御营大将郑太和气冲冲地说。此战，朝军伤亡太大，五千兵马，损失近半。所以，郑太和想杀人泄愤。可惜，明军却没有这种感觉，此战，明军将士不过伤亡了两百人，远远达不到仇深似海的程度，顾忠、陈奇策、刘一鹏、王兴、张启祥、邓云龙诸将皆以为此城甚坚，不如允降，减少部下损失。见大多数将领皆同意罗刹人投降，孙广威自然不会舍得让自己的部下拼命，至于为朝鲜人报仇，想都没想过，朝鲜人死得再多，关天朝何事？卡马尔斯克堡上，象征着沙皇至高无上权威的金底黑色双头鹰旗降了下来，普希金公爵率仅存的三百多罗刹兵打开城门，鱼贯而出，弃械归降。普希金来到孙广威的马前，解下佩剑，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将剑举过头顶，敬献给胜利者。孙广威竟不下马，也不用手接，只是抽出腰刀一挑，左手攥住剑柄，便将剑接在手中，把玩了起来，傲慢地说：“汝这剑也不怎么样嘛，轻飘飘的，杀不了人”。普希金随身佩带的是一种俄式花剑，样式精致，剑身细长，主要是礼仪用，并不适用于战场。当然，身为大贵族，直接厮杀的机会也并不多。被孙广威奚落，普希金不敢吱声，只得点头陪笑。“将大明的日月旗升起来”，孙广威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率领军队，接收了城防。……听说前方的将士攻下了呼玛寨要塞，孙金鼎很高兴，不顾堂堂大学士、奴儿干总督之尊，亲自去呼玛寨视察。刚至呼玛寨，便见到了城头一杆杆的日月旗，想起了光武帝赐给自己的《水调歌头·平罗刹》，不由得豪情满腔，亦做了一首《水调歌头·报圣恩》：历数生平事，岁月已白头。今年又至，呼玛寨里度春秋。犹忆临行之际，水调歌头一曲，圣恩似水流。老朽虽残破，尚可弄吴钩。北疆雪，三千里，猎胡酋。嫦娥媚眼，应笑鬓角又多愁。青史留名不老，笑问江边青草，我志可曾留？壮志何须问，吹角五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