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尼布楚（九）

孙金鼎是性情中人，作完了词，便立即下令孙广威由呼玛县出发，沿黑龙江北上，攻取木河卫的雅克萨城；再由雅克萨顺着石勒喀河，由东面攻取尼布楚。为了给尼布楚的罗刹军施加压力，又下令黑龙江巡抚辜朝荐三个月内拿下坚河卫，然后渡过额尔古纳河，从南面威胁尼布楚。“辜朝荐啊辜朝荐，三个月内，汝若是拿不下坚河卫，看老夫如何收拾汝”，孙金鼎目露寒光，冷笑连连。他令辜朝荐三个月内拿下坚河卫，固然有军事方面的考量，更多的还是政治斗争，没安好心。此次罗刹边衅发生得莫名其妙，正好发生在皇帝要召自己回京入阁之际，这个辜朝荐起到了极坏的作用。哼，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他和关老贼称兄道弟，此事分明是关老贼做的局。孙金鼎一方面限期令辜朝荐攻取坚河卫，一方面又将黑龙江的两支精兵：刘一鹏部和王兴部调至呼玛寨。哼，辜朝荐啊辜朝荐，老夫调走黑龙江的精兵，看汝如何攻取坚河卫。打不下坚河卫，且看老夫如何在圣上面前弹劾汝贻误军机！黑龙江首府剌鲁卫依兰城（今哈尔滨依兰县）的巡抚衙门内，辜朝荐皱紧了眉头。六十多岁，本来就是多皱纹的年纪，再一皱眉，满脸皆是褶子。愁的！他接到了孙金鼎的军令，不禁苦笑。孙阁老啊孙阁老，汝一边将予麾下的精兵调走，一边又令予三个月内攻下坚河卫，这是欲借罗刹人之刀斩予之头啊！可明知是借刀杀人，不打又不行，一顶贻误军机的大帽子扣下来，可不是区区一个巡抚承担得起的。辜朝荐并没有天真地去找孙金鼎求情，作为官场老鸟，他深知政争的残酷和无情。自己既然已经加入了关守箴的阵营，和孙金鼎这一系便是死敌，不死不休。再求情也没用，何苦自取其辱。求人不如求己，他唤来了心腹参将陈标。陈标以前是巡抚标营游击将军，因为奉辜朝荐之命，将挑起明俄边衅、残杀海兰泡陆关司主事张奇的罗刹马匪巴耶夫一伙灭口有功，刚升的参将。“陈参戎，孙阁老调走了刘一鹏、王兴二位总兵，如今黑龙江的战兵，也就剩巡抚标营这两千人马，其余皆是些不堪战的守兵。如之奈何？”“抚院勿忧，咱黑龙江有兵”，陈标倒是一点不急。“有兵？哪还有兵？”辜朝荐一脸苦笑。“您怎么忘了？黑龙江多的是蛮族部落，什么达斡尔、鄂温克、鄂伦春、赫哲、奇勒尔、费雅喀不计其数。这些蛮兵，在冰天雪地中长大，好勇斗狠能吃苦，可是上好的兵员。前些年，晋国公杨怀奉旨征伐奴儿干，不是招抚了达斡尔族涅柳德部落一个叫根特木尔的参将吗？既然是大明的将军，令他为大明作战，岂不理所应当？”“哎呀，若非汝言，本抚竟将此节给忘了！前几年，坚河卫不是还有两个达斡尔头人拉夫凯和阿尔巴亚投奔大明，被封参将嘛，此二人和罗刹人有仇，必能为予所用”，辜朝荐的思维打开了，又想起了另外两名达斡尔首领。“哎呀，抚台高瞻远瞩，末将佩服”，陈标忙拍起了马屁。事实上，黑龙江一带，接受了大明正规武职的可不止根特木儿、拉夫凯、阿尔巴亚这三位参将，还有一大堆游击将军，比如讷莫尔部首领黑吉、都博浅部首领莫古尔、莫日登部首领左尔巴、虎尔虎拉部首领伊达理等。这些武将，皆是当年杨怀在奴儿干与满清激战时，为了袭扰满清后方所封。如今，倒成了辜朝荐的救命稻草。辜朝荐的巡抚钧命一下，他们纷纷带着自己部落里的勇士，来到依兰城，听候差遣。很快，依兰城内便多了四千蛮族大军。辜朝荐检阅了这些精壮的汉子，发现他们大多有和满清、罗刹人作战的经验，虽然装备差了些，可个个透着杀气，一看便是狠兵。“好，好，来人，传本抚的军令，立即打开府库，给彼等换装”。随着这道军令，依兰城的军械库被打开了，各种储存的军械，刀枪剑戟、火铳弓矢，拨给了这些勇士。辜朝荐又下令打开藩库，每人发了三两银子的开拨费。前些日子，孙金鼎下令东北三省上交藩库存银充作军饷，奴儿干、吉林都交了，他因为是关守箴的人，只是象征性地交了五千两，藩库内尚有数万两银子，此时派上了用场。哼！收了本抚的银子，便得为本抚卖命！辜朝荐留下了五百抚标随自己守城。令陈标率一千五百巡抚标营，外加四千蛮兵，共五千五百兵马北上攻打坚河卫的三河城。……在中华辽阔北疆的大地上，有一个叫尼布楚的地方，乃是蒙元时期林中百姓的聚居地。这是一块美丽富饶的土地，后世在此处开发出了俄罗斯名列前茅的大银矿，不过要等到四十年后、彼得大帝时代，才真正成为白银之城。虽然此时银矿尚未开采，但尼布楚人并不愁吃喝。因为这里位于大明和西伯利亚贸易的交通要道上，商路一开，财源滚滚来。而且物产也丰富，据当地文献记载，曾经有个五十人的小村子，村民们一天竟捉住了四千头野羊，捕鱼更是容易事。所以，这里是北疆的富庶之所，居家过日子的好地方。可惜，强盗来了！偏不让百姓们过好日子！罗刹人闯入到这里，烧杀抢掠，征服了当地的达斡尔人、布里亚特人、温科特人，还筑起了一座城，命名为涅尔琴斯克。北极熊的胃口永不满足，占了尼布楚还不算，又一路往东，侵入了大明册封的木河卫，建起了另一座坚城：雅克萨。围绕着这两座中心大城堡，罗刹人又建起了数量众多的小城堡和宿营地。为了长治久安，莫斯科在此地建立了督军区，隶属于俄国在西伯利亚的四大督军区之一的雅库茨克督军区。此时此刻，涅尔琴斯克督军弗拉索夫正在向他的两位上司写信求援。是的，他有两位上司。一位是尼布楚所属的雅库茨克督军区督军弗兰茨别科夫；另一位是叶尼塞斯克督军巴什科夫，巴什科夫曾经做过尼布楚地区的长官，弗拉索夫习惯上喜欢向巴什科夫汇报。“阁下，据可靠消息，明国的一位总督正在进攻沙皇陛下的领地卡马尔斯克堡……”弗拉索夫一边写信，一边想着措词，总管阿尔申斯基跑了进来，“督军，卡马尔斯克堡失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