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一章 尼布楚（十）

“啪”，弗拉索夫的笔掉到了地上，怎么可能？卡马尔斯克堡的总管斯捷潘诺夫，出了名的低俗、没教养，贵族们私下里给他起了个绰号：西伯利亚野驴。但不可否认的是，此人是员猛将，作战极凶狠，有他镇守着卡马尔斯克堡，弗拉索夫很安心。这么一位狠人怎么这么快就败了？卡马尔斯克堡那么坚固的城防，居然只守了一个月？弗拉索夫定了定神，问道：“普希金公爵呢？明军来了多少人？”“公爵大人投降了，带着整整三百多哥萨克，一枪未放、完好无损地投降了”，阿尔申斯基耸了耸肩，“明军大约有一万五千，陆军一万、水军五千”。弗拉索夫大惊失色，此时的尼布楚地区，算上武装平民，俄国士兵也不过两千，即使加上归顺的达斡尔、布里亚特，温科特等族土兵，也不过四千。何况那些部落土兵的忠诚度，真的令人怀疑。虽然惊惧，他还是迅速恢复了镇定，毕竟自己是全军统帅，慌慌张张，会影响军心的。微笑着对阿尔申斯基说道：“不用太担心，我已经向莫斯科、雅库茨克、叶尼塞斯克写了求援信，相信援兵很快就到。你先下去休息吧”。阿尔申斯基没吱声。“怎么，你还有事？”弗拉索夫问道。“督军，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明国黑龙江驻军，大约五千多人，已经由依兰北上，跃过哈剌温山，逼近了三河堡”。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弗拉索夫明白，自己已经陷入了极端危险的境地，必须赶紧决断。“命令托尔布津，放弃三河堡，撤往多萨图伊堡，与米列瓦洛夫合兵一处，依托额尔古纳河，迟滞南边的明军；命令杯敦，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守住雅克萨”。弗拉索夫紧盯着阿尔申斯基，一字一顿地说道：“阿尔申斯基，我的朋友，此时此刻，我只能相信你。你立即率领三百名哥萨克和索伦的一千名达斡尔士兵增援雅克萨”。……台湾基隆港，游击将军林兴珠向前来送行的恩平侯高明贵拱了拱手，“大帅，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您请回吧，海风甚烈，切莫受了风寒！”高明贵把眼一瞪，“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汉子，怕甚风寒？汝小子听好了，此次北伐，关系着我台湾军的颜面，可得好好地打。若敢在战场上犯怂，圣上不杀汝，咱也要斩了汝的头！”林兴珠把胸一挺，“大帅放心，吾若给大帅丢人，不用大帅砍，自己便砍了自己的脑袋！”前一阵子，《大明日报》刊登了忽里平惨案的消息，和全国各地一样，远在西南的台湾岛也沸腾了，上上下下都吵着闹着要兴兵北伐，教训罗刹鬼。这么热闹的事，如何少得了唯恐天下不乱的恩平侯高明贵。这几年窝在台湾没仗打，急坏了这员骁将，连上三道奏疏请战。啥？高明贵想去尼布楚打罗刹人？朱亨嘉一见奏疏，头大。高明贵可不能走！红毛夷人一直对台湾贼心不死，经常派快船刺探军情。朕全指着这员虎将镇邪呢，他若是离开了台湾，岂不是予红毛夷人以可乘之机？不可，绝对不可！皇帝不许高明贵去，高明贵偏要去，不断地上疏。朱亨嘉无奈，想出了个折中的法子：这样吧，汝挑选五百部下去尼布楚替汝打罗刹鬼，也算为忽里平的百姓报了仇、替大明雪了耻。这么的，有了林兴珠的北伐。高明贵选游击将军林兴珠替自己出征，可不是瞎选的。林游击的这五百部下，不是普通明军，乃是一种既能用于水战，也能用于陆战，江海高山若等闲的古代特种兵：藤牌兵。藤牌兵，顾名思义，人手一块藤牌，配以刀斧。虽然内地也有藤牌这种兵器和战法，但林兴珠的部下用的是产自台湾的野藤。台湾处于热带、亚热带交接处，岛上遍地生长着野藤，用这种野藤制成的藤牌有三犬优点：一是轻便，较之其他材质的盾牌更便于携带；二是入水不湿，既可防刀箭，也可以当渡水工具；三是坚韧，刀枪不入，当时的铳弹穿过藤牌后，已经没有伤人的力量了。三十四岁的林兴珠，特别善于学习。他奉高明贵之命编练藤牌兵时，发现世世代代生活在台湾岛上的高山族，早有制造藤牌作战的传统。这些高山族人还创造出了特殊的战法：进攻时，人人顶着藤牌，就等于是有了一道可以前进的移动长城；防守时，将藤牌朝外，围成一个圆圈，引敌人射击，当敌人子弹或箭矢用尽时，便呼啸出击。林兴珠试了多次，发现铳弹射穿这种藤牌后，力量基本耗尽，再难伤人。大喜，引以为宝，给部下人手配了一块台湾野藤牌，还将高山族的战法加以改良，战力大增。年年台湾岛上诸军演练，林部都得第一，一时在台湾声名大噪，成了高明贵的心头肉。此次高明贵欲北伐挣面子，自然想起了他。随着一声“起航”的军令，五百藤牌兵熟练的扬帆出发。虽然是藤牌兵，但他们却不属于陆军，乃是水军，或者说水军藤牌兵。林兴珠的部下，中高级将领多来自福建，下级军官和士兵多由谙熟藤牌的高山族人组成。这些人从小在海边长大，水性极好，操帆架船，寻常事耳。全军编有小型海船二十艘。这些小海船，因为体型小，不仅能纵横于大海，也能驰骋于江河。林游击很珍惜这次机会，发誓要打出藤牌兵的威风。他本是朱成功部下，朱成功兵败时一度降过清，后来明军进入福建，又反了正。有此污点，所以作战特别勇猛，欲立功雪耻，一步步升了游击将军。“将军，此处便是图们江口，由此航行数日可经牡丹江至依兰，再进入松花江，一路往西，至福余卫登陆后往北，便可赶到坚河。运气好的话，咱们还能捞到肉吃”，亲兵把总林忠笑嘻嘻地说。林兴珠却没笑，严肃地喝道：“告诉将士们提升航速。去晚了就没仗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