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 尼布楚（十三）

雅克萨之战异常激烈，杯敦得到了帕杰林、阿尔申斯基、索伦的增援后，兵力增至三千二百多人，虽然和近一万五千明军相比，兵力仍处于绝对劣势，但是依仗着雅克萨背靠黑龙江的特殊地形，明军无法四面攻城，只能从东、北、东南三处进攻，时不时地还受到江心古城岛罗刹军的袭扰和炮击。“看来欲夺雅克萨，必克古城岛呀”，孙广威喃喃自语，下令阮进、阮骏父子的水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下古城岛。他知道这座岛的重要性，罗刹人也知道。杯敦和索伦领着两千兵马守岛，杯敦还将自己的帅帐设在了岛上的古城村。无数炮弹你来我往，将岛屿周边轰得面目全非。阮进几次率军登陆，又几次被罗刹军赶了下去。“大帅，末将愿夜袭古城岛，拿不下此岛，甘受军法”，参将邓云龙请战。“嗯，邓将军此去须得小心”，见水师久战无功，邓云龙又说得豪迈，孙广威准了，勉励了几句，令阮进夜间用船载邓云龙部千人登岛。大明光武十一年五月六日夜，在水师的护送下，邓云龙部一千官兵，利用夜色的掩护，偷偷登陆。守岛的罗刹哨兵将明军正在登陆的消息飞快地传递给杯敦。“总管，末将愿带人将明军赶下岛”，千夫长索伦说道，此人其实并非罗刹人，而是一个达斡尔部落的首领。罗刹军进入尼布楚地区后，对不愿归附的达斡尔人，进行了血腥屠杀，索伦见罗刹人势大，卑躬屈膝地表示臣服。归顺以后，他帮着罗刹人巩固殖民统治，立下汗马功劳，成为尼布楚一带出了名的二狗子。“不，索伦，先让他们登陆，然后伏击他们。你率一百名骑兵，驰至岸边，截断他们的归路”，杯敦阴冷地说。轻而易举就登上了古城岛，邓云龙叫了声天助我也。“参戎，咱们是否建立滩头阵地，掩护后续部队上岸？”部下游击李林向邓云龙建议。“不，兵贵神速。趁着罗刹人还没发现咱们，出其不意，一举拿下古城村”，邓云龙下达了军令。他的名字里有一个“龙”字，是龙就该闹海洋、立下奇功，岂能甘心稳扎稳打、将功劳分润给别人？此时已是凌晨，天蒙蒙亮，明军匆匆列起了长蛇阵，朝岛中心的古城村进发。古城岛为黑龙江第二大岛，面积很大，约十五平方公里，形似元宝，与雅克萨隔着宽阔的黑龙江主航道相对。此时已是五月，冰雪消融，茂盛的植被显露了出来。明军低声行进着，浑没察觉密林深处潜藏着的一枝枝铳管。“射击！”杯敦下达了军令。“轰～轰～轰～”“呯～呯～呼～”枪炮声大作，猝不及防的明军成片地被击倒。“不好，有埋伏，速退”，游击李林刚叫了一声，胸口便被流弹击中，颓然倒地。“乌拉！”“乌拉！”“乌拉！”手持战斧、弯刀的罗刹兵从四面八方杀出。邓云龙见部下乱成一团，知事不可为，“快，吹号退兵”，他令号兵吹响号角撤退。三三两两的乱兵，在他的将旗下集结，仓惶往岸边撤退。那儿有船，上了船便安全了。“哒～哒～哒～”索伦率一百名达斡尔骑兵驰至。他们利用马速，将来不及列阵的明军撞倒，迅速截断了明军逃往江岸的归路。“弟兄们，跟罗刹鬼拼了！”邓云龙大吼一声，身子下沉，一刀削断了一匹战马的前蹄，又一刀将翻滚落马的骑士劈死。“杀～杀～杀～”置之死地而后生，没了退路的明军，异常凶悍，拼死厮杀，居然冲出了一条通路。邓云龙深悔自己一时大意，令全军伤亡惨重，坚持走在最后面，掩护部下突围。“那儿有一员明将，给我轰”，密林中的俄军炮兵阵地上，手握千里镜的杯敦，发现了邓云龙，下令炮手瞄准射击。数发炮弹呼啸着射向邓云龙，凌厉之后，只剩断肢残臂，一缕忠魂不散，凝视着古城岛和雅克萨。古城岛夜袭战失败了，邓云龙和七百部下长眠于岛上。孙广威心痛之余，只得暂缓攻岛，修筑营垒，与罗刹军相持。听说前方战事不利，大学士孙金鼎坐不住了，亲临雅克萨督战。“参见阁老”，见孙大学士来了，孙广威忙领着众将施礼。“诸位将军不必多礼，汝等久战辛劳，老夫是来犒军的”，孙金鼎笑眯眯地说，令部下卸下了一车车的慰问品，足足五百大车，鸡鸭鱼肉、牛羊蔬果，应有尽有。好个大学士，城府极深，竟丝毫不提作战失利的事。这反倒让诸将愈发惭愧。“阁老，末将久战不利，有负圣恩，请您责罚”，孙广威主动上前请罪。别人不追究，不代表这事便没发生，自己的态度得放端正，主动请罪比事后追究好。“请阁老治末将作战不力之罪”，阮进、王朝先、顾忠、傅勒赫、陈奇策诸将纷纷请罪。“哎呀，汝等这是做甚？老夫是来犒军的，可不是来追究责任的。区区一场小败算得了什么？何必过于在意。况且，就算老夫治了尔等之罪，能让死去的将士活过来吗？能将雅克萨从罗刹鬼手中夺过来吗？追究了忠臣良将，岂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反趁了罗刹鬼之愿？”孙金鼎温和地扫视着孙广威、阮进、王朝先、顾忠、阮骏、傅勒赫、陈奇策、刘一鹏、王兴诸将，目光中有赞许、有鼓励，唯独没有责怪。然后是浓浓的回忆。“汝孙广威，当年射杀猛虎，两军阵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汝阮进，当年纵横海上，率几艘小船就敢直冲鞑子的大舰队”。“汝陈奇策，当年起义兵抗清，圣上都夸汝是大忠臣”。“汝……”“汝……”“汝……”孙金鼎将诸将夸了个遍，提的都是诸将平生得意之事。忽然，话锋一转，质问道：“怎么，难道一场小小的败仗，就让汝等吓破了胆吗？”“阁老，请让末将再打一仗，定要夺取古城岛，为邓云龙将军报仇”。“请阁老让末将主攻，不夺取雅克萨不收兵”。“末将请战！”“末将请战！”“末将请战！”诸将被激起了斗志，原本因为小挫而有些低落的士气，又重新振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