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尼布楚（十五）

托尔布津漫步在额尔古纳河河边。这条河是黑龙江正源，也是后世的中俄界河，蒙古人称之为额尔古涅河或也里古纳河，大明称之为阿鲁那么连河。额尔古纳河本是蒙古人的母亲河，发源于大兴安岭西侧吉勒老奇山西坡，全长1666公里，总流域面积十五万平方公里。河的右岸为大兴安岭原始森林，是蒙古族等众多游猎民族发祥地，也是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故乡。这一带汇集了海拉尔河、根河等一千八百多条大小河流，土地肥沃，森林茂密，水草丰美，鱼类品种很多，动植物资源丰富，宜农、宜牧，堪称人间天堂。罗刹人来到了这里，天堂变成了地狱！他们建立据点，征收重税，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楞是将这条蒙元帝国的内陆河变成了大明和俄罗斯的界河。托尔布津一边漫步一边巡视着河防，他本是三河城总管，闻听明军到来，准备在三河城与明军决一死战。结果却接到涅尔琴斯克（尼布楚）督军弗拉索夫的军令，令他放弃三河城，撤往多萨图伊堡，与涅尔琴斯克总管米列瓦洛夫合兵一处，抵挡明军。心里很憋屈，贵族的荣誉让他无法接受放弃“俄国领土”这样的耻辱。作为深受皇室器重的贵族，阿列克谢·托尔布津随身佩带着沙皇赐予的一枚盾形城徽。城徽上刻着一只张翼的鹰，鹰的一爪抓住一张弓，另一爪抓起一枝箭，眼神阴毒、神态凶猛。他喜欢这只鹰，当成自己的化身，走到哪里都佩戴着他。任尔雄鹰，也得服从军令。弗拉索夫令他撤往多萨图伊堡，他也只好带着一百名哥萨克和一百名归顺的布里亚特蒙古人乖乖后退。驻守多萨图伊堡的米列瓦洛夫是一名老资格的殖民者，他一眼就看出了守堡的关键：守堡先守河。留下了五十名哥萨克守堡，与托尔布津一起率领三百名哥萨克、一百名布里亚特蒙古人、一百名达斡尔人，总共五百兵马沿着额尔古纳河布防。两人每日轮流巡视河岸，片刻也不敢松懈。望着波涛汹涌的额尔古纳河水，托尔布津忽然觉得弗拉索夫的军令也许是正确的，这条河的水势可比坚河的水势湍急得多，水浪挟带着万钧威势拍打在河心的礁石上，激起万千水花，似乎要将一切胆敢渡河的勇士淹没。忽然，他瞪大了眼睛，河对岸出现了一杆杆日月旗。“速去禀告米列瓦洛夫总管，明军来了，准备战斗！”……明军参将陈标、何佑率领一千五百战兵和四千名蛮族士兵赶到了额尔古纳河东岸。本来他俩已经获得了“夺取”三河城的大功，不想再战。可偏偏向上面报捷时，虚报了点战功，让黑龙江巡抚辜朝荐觉得眼前的敌人不过是些土鸡瓦狗、不堪一击。于是，辜抚院亲自赶到三河前线，一日三催，让他们火速北上，犁廷扫穴，直取尼布楚。二人有苦难言，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了额尔古纳河东岸，安营扎寨。辜朝荐倒是兴致颇高，刚扎下营寨便召集陈、何二人和根特木尔、拉夫凯、阿尔巴亚、黑吉、莫古尔、左尔巴、伊达理诸将商议军情。“明日哪支部队率先渡河、为全军打开通路？”他笑吟吟地问道。虽然是问话，却含情脉脉盯着根特木尔和黑吉，听陈标说，三河城便是这两员蛮将打下来的，想必能战。老巡抚盼着二人再立新功。见上官一直看着自己，根特木尔和黑吉受宠若惊，正欲高声请战。却被人抢了先。“抚院，末将愿往”。“末将也愿往”。开腔的非是别人，乃是根特木尔和黑吉的同族、居住在雅克萨附近的达斡尔人首领拉夫凯和阿尔巴亚。这二人带着部众本来在雅克萨一带快快乐乐地放马牧羊，小日子过得比蜜甜。万恶的罗刹人来了，硬逼着他们交税，还要服兵役、做苦力、帮罗刹人修城堡。日子实在没法过，只得受了清廷的招安，逃到清军控制区。后来，又叛清归明，成了大明的参将。虽然俩人的部众如今被安置在海剌儿千户所一带游牧，不愁吃喝。但是，他们忘不了雅克萨一带的漠河草原，那是祖祖辈辈骑马牧羊的地方。做梦都想打回老家去！此次北伐，听说同族的根特木儿和黑吉立下了大功，对面的罗刹人不堪一击，自己这一方人多势重，又有大明天军做后盾。二人心里痒痒的，起了请战立功的念头。辜朝荐是文士，没经历过大仗，看外貌，此二人生得虎背熊腰，比根特木儿和黑吉还高了一头，便以为是古之恶来，定是能战的。“好，好，本抚便坐阵东岸，以观二位将军奋勇杀敌的风采”，老巡抚捋须微笑，不断地用言语激励二将。北方汉子性格憨厚，被人一夸，直恨不得以死相报。……一队队身着“布坤其·德力”（一种狍皮袍子）的达斡尔族士兵开始伐木、制做木筏。达斡尔人据传是契丹人的后裔，骁勇善战。满清将他们归为索伦人的一支，称他们“索伦骑射甲天下”。能让精于骑射的八旗兵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其弓马了得。“抚院，拉夫凯、阿尔巴亚两位将军已经做好准备，是否下令渡河？”陈标恭恭敬敬地请示辜朝荐。“渡河吧”，辜朝荐气定神闲地开了口，他是进士出身，最注重养气的功夫，即使是在战场上。也依然不急不躁。“是！”陈标领命后急令旗牌官挥舞起了号旗。一见号旗，拉夫凯、阿尔巴亚急呼部众登上木筏，撑起木杆，向对岸划去。额尔古纳河西岸，米列瓦洛夫和托尔布津早已做好了准备，虽然兵马不多，只有五百人，却修建了极完备的工事。在河滩处挖掘了三道壕沟，壕沟后面筑起了壁垒，垒上置炮，大大小小的火炮足足放了二十多门。有几门，居然是万历年间的老古董。除了火炮，还在壁垒上砌好了射击口，罗刹的火枪手们可以由射击口自由射击。“开炮！”见明军的木筏来势汹汹，米列瓦洛夫下令开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