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尼布楚（十七）

多萨图伊堡的失守犹如晴天霹雳，给正在额尔古纳河与明军作战的米列瓦洛夫和托尔布津以致命一击。米列瓦洛夫毕竟是经过大阵仗的宿将，他令托尔布津率两百罗刹军断后，全军往博尔集亚堡逃窜。明军追上了罗刹军，托尔布津死战不退，他接到的军令是拖住明军两个时辰，贵族的荣誉让他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轰～轰～轰～”明军的炮弹在罗刹人构筑的小小阵地上肆虐，转眼托尔布津的部下便伤亡近半，但他仍然不退。“杀～杀～杀～”陈标、何佑、根特木尔诸将指挥着部下奋勇向前。如此便宜的军功，不立是傻子。托尔布津取过大弯刀，一刀砍中了一名明军的前胸，那人踉跄了一下，却没死。仔细一瞅，自己的大弯刀砍卷了刃。一声长啸，这位贵族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声音，捡起不知是谁丢弃的一把战斧，狂热地砍劈。他拼了命，完全不顾自己已陷入重围，只知杀戮，犹如地狱走来的魔神。“呯～呯～呯～”几声铳响之后，魔神灰飞烟灭。“啪嗒”，胸前的徽章落于地上。是一只张翼的鹰，一爪抓住一张弓，另一爪抓起一枝箭，栩栩如生。“嗯，这是什么？”陈标捡起了这枚沙皇赐给托尔布津家族的徽章，大喜，“这物件蛮精致，留着做个纪念也好”。后世，该徽章成了陈氏家族的传家宝，被炒到了十亿元的天价。在唾手可得的胜利面前，明军上上下下爆发了惊人的战力，猛打猛杀、穷追不舍。黑龙江巡抚辜朝荐不顾年老年弱，坚持随军出征，北伐大功，岂能独让给孙金鼎？可毕竟是文士出身，弓马并不娴熟，骑了没两天马，便觉得大腿根子生疼。亏得心腹陈标有眼力见儿，找了辆疾驰如飞的马车，方才解决问题。米列瓦洛夫刚逃到博尔集亚堡，明军的追兵便赶到。一咬牙，下令据堡死守。奈何博尔集亚是座小堡，城防的坚固程度无法与多萨图伊堡相比，俄军连败之后，士气也低落得厉害。打了两天，博尔集亚堡的堡墙便被大炮炸开了几个大洞。明军呼啸着而入，米列瓦洛夫见势不妙，仓惶带着百余名残兵，往奥洛维扬亚纳堡逃窜。明军游击、莫日登部首领左尔巴，领一百骑兵，狂追数十里，斩首三十级方归。辜朝荐见左尔巴英勇的样子，十分欣喜，作《赠左尔巴追虏归来》一诗曰：王师渡河洛，开拓新神州。雷霆扫罗刹，天威震北陬。长驱尼布楚，马踏大王头。何人风雷迅，飞骑掠燕幽？左尔巴得了辜抚院赠诗，大喜，虽然他汉语水平一般，不过此诗写得通俗易懂，还是能看懂意思，大概是夸自己作战勇敢、行动迅速之类的。遂得意洋洋，常向其他部落首领夸耀，毕竟抚院只给咱左尔巴赠了诗，可没给汝等写。凄凄惨惨戚戚的米列瓦洛夫，如丧家之犬，往奥洛维扬亚纳堡逃窜。该堡亦是军事要塞，甚是坚固，堡内屯有物资，有一个百夫长带着一百士兵驻守。若能合兵一处，坚守至援军到来，大事尚有可为。“报，奥洛维扬亚纳堡附近的布里亚特人和温科特人造反了，攻下了城堡，队长洛舍夫战死”，屋漏偏逢连阴雨。部下给米列瓦洛夫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尼布楚周围的布里亚特人和温科特人，都属于喀尔喀蒙古人的分支。罗刹人强大的时候，他们乖乖交纳赋税、忍气吞声、不敢反抗。可明军一北伐，打得罗刹人丢盔弃甲，蒙古人身躯里那不屈的血液开始觉醒。布里亚特人首领布沙尔、温科特人首领巴颜商议了一下，决定起兵反俄。二人偷偷聚兵七百，密谋进攻奥洛维扬亚纳堡。这一日，布沙尔正在大帐内处理事务，巴颜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质问道：“布沙尔首领，咱们的兵马是罗刹鬼的七倍，您为什么还不起兵攻堡？”“巴颜，我的兄弟，奥洛维扬亚纳堡十分坚固，罗刹鬼人数虽少，却有铳炮之利。若据城而守，未必易取。我在等待时机”。听布沙尔说罗刹人有铳炮之利，巴颜的脸色变得凝重。是啊，这些年，布里亚特人和温科特人不断地反抗罗刹人，起义不断。可罗刹人的铳炮实在太厉害了，喀尔喀蒙古人的血肉之躯，敌不过铳弹，这些年死在罗刹人火枪之下的蒙古勇士不计其数。“布沙尔首领，您有什么好法子？”巴颜的语气和缓了许多。“马上就到了向罗刹鬼缴税的日子了，我的意思是将人马安排在城外，派勇士混进城内，突起发难夺城”，布沙尔咽了口砖茶，慢悠悠地说。“好，这个法子好，便这么干！”……大清早，奥洛维扬亚纳堡外，挤满了布里亚特人和温科特人的大车，车上摆满了交给罗刹人的税资。各种兽皮、牛羊马匹，应有尽有，贪婪的罗刹人几乎什么都想要。百夫长洛舍夫站立在城头，心情很好，又有财富上门了！“队长，那些布里亚特人和温科特人交完税后，请求入城置物，请您允许”，部下拎来一袋银币，点头哈腰地问。蒙古人交完税后进城买些日用品是惯例，此处的布里亚特和温科特部落，生产力落后，尤其缺少棉布、铁锅等日用品。允许他们入城交易，满足生活所需，是沙俄笼络蒙古人的一个手段，也是各级官吏发财的手段。洛舍夫掂了掂银袋，很满意，吩咐道：“让他们入城吧。不过，非常时期，入城时严禁携带兵器”。一队队的布里亚特人和温科特人开始进城，洛舍夫忽然觉得不对劲。这次进城的人数比往年多了不少，而且他们的马匹上都驮着或大或小的箱子。进城买东西，马匹应该是空的，买完东西才应该大包小包。岂有刚入城就装满了货的道理？“停下来，检查他们的箱子”，洛舍夫大吼。晚了！布里亚特和温科特勇士们打开箱子，取出藏在里面的兵刃，四下砍杀罗刹兵，控制城门。早已埋伏在城外的布沙尔和巴颜趁机率部下冲入城内。洛舍夫瞪圆了眼睛，取出了腰间的斩剑。斩剑专斩不服沙皇陛下的刁民。“嘭！”一柄蒙古弯刀击落了他的剑，又一刀斩下了他的头。爱斩别人头的洛舍夫，终于被别人斩了头。“来人，升大明的日月旗！”布沙尔冲部下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