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二章 尼布楚（二十一）

“抚院，末将请战！”博尔集亚堡的议事厅内，大明游击将军林兴珠大声请战。辜朝荐望着这员从台湾赶来的将领，身材削瘦、皮肤黝黑，年纪不过三十多，却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常吹海风的原因，额头上居然有道皱纹，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刚吃了大败仗，诸将皆有些胆怯，此人倒是胆雄，主动请战。可惜只有五百兵马，抵得甚用？“林游击志气甚佳，只是我军新败，诸军皆无战意，还是等些时候再出战吧”，辜朝荐温和地劝道。“抚院，末将不用他人支援，愿独自领兵岀战”，林兴珠淡淡地说，声音不高，却人人都能听见。“什么！”“好胆！”“此人好狂！”听得此言，陈标、根特木尔、黑吉、莫古尔、左尔巴诸将大愤，皆拿怒眼瞪他。好汝个林兴珠，只有区区五百人马就敢独自出战，若是五百人便能击败罗刹鬼，置我等于何地？陈标不阴不阳地说了句：“林游击，军中可无戏言！”“末将愿立军令状，出战不胜，请抚院斩末将之头”，此言一出，议事厅内寂静无声。辜朝荐定了定神，“林游击勇气可嘉，但五百人实在少了些。还是等我军休养生息之后再战吧！”他是好意，不想让林兴珠年纪轻轻，便在军令状下丢了性命。奈何林某人不领情，一再坚持出战。辜朝荐无奈之下，也只得同意。林兴珠敢只带五百人出战，并非狂妄，乃是因为他的军队装备有一种特殊的兵器：藤牌，用产自台湾的野藤制作而成的特殊藤牌。不仅比普通藤牌坚韧，刀枪不入；重量也比普通的藤牌轻得多，因为轻，所以是双层。听说罗刹鬼火铳厉害，林兴珠来时特地命人在藤牌外面又加装了一层棉被，不仅能挡刀枪，铳弹也射不穿。博尔集亚堡前有一条河，乃是斡难河的支流。林兴珠率五百藤牌兵来到河边，静静地等待罗刹人。辜朝荐则引着众将，站在博尔集亚的城墙上观战。……罗刹军来了，那是四千名全副武装的敌人，乌泱泱、漫山遍野。一杆杆金底黑色双头鹰旗，随风飘动，旗上的双头鹰们似乎活了过来，欲择人而噬。莫斯克维金驰至戈洛文马前，“将军，此河甚长，是道天然凭障。可明军却只派几百人防守，须防有埋伏。不如一边正面渡河，一边派波雅科夫绕道下游水浅处渡河。这样，就算他们在河边设有埋伏，也难挡我两路大军夹击”。军中有一老，如同有一宝。莫斯克维金已经六十岁了，有三十年在西伯利亚的殖民经验。对他的话，戈洛文是相当重视的。当即同意，令波雅科夫率一千名哥萨克、一千名龙骑兵绕道下游渡河；自己和莫斯克维金率两千步兵正面渡河。在戈洛文的军令下，罗刹兵砍树扎木筏。人多势众，很快便扎好了数百木筏。看着对岸的敌人忙乎，林兴珠连声冷笑，却不发出任何指令，任他们忙。“渡河”，戈洛文从牙缝中吐出了两个字。罗刹军六至十人一筏，纷纷上筏渡河，戈洛文和莫斯克维金也登上了木筏。几百只木筏，缓缓驶向对岸。“哼，这些罗刹鬼不知死活，敢跟咱打水战！”林兴珠轻蔑地一笑，下达了军令，“脱衣、下水！”早已等候在岸边的五百藤牌兵纷纷脱衣下水，他们都是来自福建、台湾的渔家子弟，水性是极好的，不仅擅长陆战、更擅长水战。这支部队可谓是古代的水陆两栖特种部队，整个大明也仅此一支。明军**入水，用双腿驭水，将藤牌顶在头上，手持扁刀向罗刹兵的木筏游去。“我的上帝，这是什么东西？”“大帽子兵来了！”藤牌兵就用藤牌顶在头上，形如一顶顶大帽子，由此被罗刹人起了个外号：“大帽子兵”。虽然罗刹人惊骇不已，但他们仍有倚仗，那便是手中的一杆杆火枪。俄国人和西伯利亚的蒙古人、鞑靼人打仗，就没见过有火枪射不死的，这群大帽子也不例外。“呯～呯～呯～”哥萨克们开枪了。铳弹横飞，却楞是射不穿藤牌。这些藤牌都是用生长在台湾的积年老藤制做，本来便坚固无比，又是双层，外面还罩着一层棉被。如何射得穿？见火枪射不穿敌人的大帽子，罗刹军慌乱了起来。敌人射击时，藤牌兵就用藤牌护在头上，敌人射击的间隙，藤牌兵就游向敌人的筏子。越来越近，木筏上哥萨克惊慌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林兴珠取出扁刀，这是一种轻便的刀，样子扁平，极利于水战。一名罗刹军刚放下火枪，便被林兴珠于水中一刀斩断了腿，滚入河中；又一名罗刹兵挥动着斩剑，四处乱挥，他拽住罗刹人的腿，拉入河中，一刀削断了脖子。好个林兴珠，一跃而起，跳上木筏，双腿连踢，踢落两人，又用刀斩杀两人。须臾，这只六人的木筏，便成了空筏。一只又一只罗刹人的木筏被杀成了空筏，这些凶残的哥萨克在“大帽子兵”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不断地被斩落水中。“不好，快，立即撤退”，戈洛文见势不妙，忙下达了撤退的军令。哥萨克们如蒙大赦，纷纷向后划。这些“大帽子兵”太可怕了，上帝保佑，下次千万不要再遇到。莫斯克维金瞅准了一个大帽子兵，一斧劈去，斧陷入藤牌上，大帽子兵由水中跃起，一刀砍来。“噗”，情急之中，莫斯克维金闪身避开，拔出短剑掷去。剑掷中了那个人的额头，那个大帽子兵跌入河中。刚喘了口气，又来了几个大帽子，砍断了木筏绳索。莫斯克维金翻身落水，被大帽子们割断了喉咙。罗刹兵再无战意，逃回岸后，慌不择路地往后方跑。“杀～杀～杀～”杀声入云，藤牌兵们上了岸，一直追，一直杀，直杀得哥萨克们尸横遍野。林兴珠还欲将罗刹鬼斩尽杀绝，忽然身上一凉，原来水战时脱了衣裳，身上只有一条亵裤，精赤着上身，风一吹便凉了。“回对岸，穿衣”，他放了戈洛文一马，下令全军返回。藤牌兵将藤牌放倒，乘牌渡河，此时，这些藤牌便成了渡河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