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六章 尼布楚（二十五）

尼布楚，俄国人口中的涅尔琴斯克，水草丰茂、牛羊满地，是一块宝地。罗刹人看中了这里的富裕，修起了既高大又结实的涅尔琴斯克城堡，作为向东方挺进的桥头堡。城内的督军府，气氛阴沉，督军弗拉索夫和总管安齐福尔卡相对无言、竟无语凝噎。许久，弗拉索夫呷了一口黑茶，说是黑茶，其实是红茶，因为他们喝的红茶太酽，近似黑色，故称黑茶。喝的时候，一般会在茶汤里加些糖或蜂蜜，便有了甜味。这个民族十六世纪入侵西伯利亚时，才接触到中华的茶叶，到十七世纪，饮茶的风气逐渐蔓延开来。“安齐福尔卡，有卡雷姆斯科耶堡的消息吗？”安齐福尔卡苦着脸，“督军，南路明军切断了我们与卡雷姆斯科耶堡的联系，已经很久没有那边的消息了”。尼布楚与卡雷姆斯科耶堡之间有石勒喀河相连，弗拉索夫和戈洛文这一对难兄难弟，通过快船联络，通信倒也不曾断绝。可前些日子，石勒喀河结冰了，千里大河，顿成平地。林兴珠趁机派军在河道上设卡，彻底截断了两城之间的联系。一听此言，弗拉索夫顿时黑了脸，“雅克萨的战局现在怎么样了？”“督军，我们的哨探传来消息，雅克萨附近的炮声停了，估计凶多吉少”，说这话时安齐福尔卡的脸色更苦。“报，阿尔申斯基总管投降，雅克萨城失守了”，二人正谈论着雅克萨，便传来了雅克萨失守的消息。弗拉索夫楞了会，叹了口气，“我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安齐福尔卡，把那些布里亚特蒙古人也征募起来吧，明人的大军要来了！”尼布楚城一带，主要居住着达斡尔人和布里亚特蒙古人中的茂明安等部落。前一阵子，弗拉索夫招募了三百名哥萨克平民和七百达斡尔勇士，让自己的军队增加到了一千五百人。因为布里亚特人曾和温科特人一起起义，攻陷了奥洛维扬亚纳堡，所以俄国人对居住在尼布楚城附近的布里亚特人并不信任，没有征召他们作战。“督军，万一那些布里亚特人叛变怎么办？”安齐福尔卡对发生在奥洛维扬亚纳堡的事心有余悸。“只能像对待那些达斡尔人一样，将他们首领的家眷接到城里来了”，弗拉索夫紧盯着安齐福尔卡，“我的朋友，尼布楚即将面临上万敌人的攻击，必须动员所有我们能动员的力量！”在弗拉索夫的强令下，尼布楚的各级官吏纷纷准备作战，修缮城池，屯积物资，还从布里亚特蒙古人中征召了七百士兵，让守城的人数增加到了二千二百人。此时此刻，弗拉索夫和安齐福尔卡只有一个想法，希望坚持的时间能久一点，坚持到沙皇的援军到来。沙皇的援军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孙金鼎的大军倒是到了。孙大学士留下了部分军队驻守雅克萨，率一万大军抵达了尼布楚城下。旌旗猎猎，一杆杆日月旗似火在燃烧。“王朝先、顾忠、陈奇策、刘一鹏、王兴听令，汝等各领一千兵马，三天内拔掉尼布楚外围的所有小堡”，明军主将孙广威一来便给了罗刹人一个下马威，令诸将扫除尼布楚周边所有小城堡。这些城堡守军不多，每座不过三、五十守军，很快便被明军扫**一空。不过两日，明军尽夺外围诸堡，歼敌两百。然后，一万明军将尼布楚城围得水泄不通，城里的两千罗刹人成了瓮中之鳖。……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惟文可治国、武能安邦之功；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之用，不拘一格，拔擢贤才。咨尔游击将军林兴珠，率藤牌五百，破敌四千，扬国威于北疆，摧蛮夷之肝胆。实世之良将、家国干城。特加尔尼布楚总兵，命尔戡平北虏，以慰朕心。钦哉，特谕。制诰光武十一年十月七日之宝……宣旨的礼部郎中王忠孝笑吟吟地宣读完圣旨，旁听的辜朝荐、陈标、根特木尔、黑吉、莫古尔、左尔巴诸人无不色变。乖乖，圣上可真是大方，一下便升了总兵。按说林兴珠这功，升个参将，没人说啥；升个副将，大家也能接受；可直接升总兵，这，这，这，未免也太快了些！自古官爵动人心，林兴珠一步跃龙门，其他诸将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期待着也能立下战功，封妻荫子。见林兴珠谢完了恩，木讷讷的，没什么表示。辜朝荐大急，忙轻拉他的袖子，唤着他的表字提醒，“而梁，而梁……”“抚院，您找末将有事？”林兴珠转过身问辜朝荐。“而梁，程仪”，辜朝荐提醒道。“什么程仪？”林兴珠一脸茫然。原来此时的大明朝，官场的规矩，若是钦差宣读的是升官的圣旨。升官的那位得给钦差一些孝敬，美其名曰程仪或者程敬。辜朝荐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个林游击，不，现在是林总镇了，真是打仗打傻了，连程仪都不知道，难怪此前一直只是个小小的游击。也罢，老夫正指着汝打仗立功，便替汝做了这个人情。冲身后的家奴一使眼色，那奴才久跟着辜巡抚，自然是懂规矩的，须臾便取来一封银子，递给王钦差。不料王忠孝竟不肯接受，“本官讨来这个差使，千里迢迢跑到尼布楚，可不是为了捞银子的。而是想亲眼看看以少胜多、杀得罗刹鬼胆寒的大英雄、大豪杰，长什么样子。哈哈哈！今日一见林总镇，真不愧是国家栋梁啊！”林兴珠忙称不敢。王忠孝又从袖中掏出张纸条来。林兴珠打开一看，上面写了五个字：“大帽子将军”。不由诧异地问道：“钦使，这是？”“呵呵”，王忠孝微微一笑，“林总镇好福气呢，这是圣上御笔亲书给您的仙翰。这个称号，三军将领中，您可是独一份！”“臣何德何能，竟蒙圣上如此厚恩，粉身碎骨，难报万一！”林兴珠激动得泪流满面，铁打的汉子，眼泪居然止不住。哽咽着说道：“请钦使稍留数日，观末将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