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三章 库伦（二）

“这是哪？咦？你们是谁？”冀王朱若登酒醒了，发现身边多了两个美人，触手之处，温软可弹。不由得吓了一跳。“殿下不记得昨夜之事了吗？”一名蒙族贵女幽怨地问道，水灵的大眼睛似乎在责怪朱若登的薄情。“殿下需要饮些茶吗？”另一位善解人意的贵女递过了一杯砖茶，茶色很醇。朱若登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干涩的嘴唇好受了许多。昨晚的夜景，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毕竟是十八岁血气方刚的年纪，昨晚，嗯，的确是荒唐了一些。“汝等服侍孤更衣吧”，他沉着地下令。生在帝王之家，从小被人伺候惯了，两手一伸，十分自然地享受着二女的服侍。可怜这两位蒙古贵女，原本在自己的部落里是让部民仰望的存在，到了朱若登这竟成了奴婢。这便是封建等级制度的可怕，一级压一级，上一级操控着下一级的生死。好在二女来时，受过提点，也能如汉人女子一样，服侍老爷穿衣。穿好衣，朱若登让她俩退下歇息，急匆匆地令人请来自己的老师陆世仪。“殿下昨夜睡得可好？天地精、日月华、山之灵、水之气，皆是稀罕物，须得珍惜才是”，陆世仪微笑着说。朱若登面上一红，忙赔罪道：“昨夜孤孟浪了，让先生见笑”。“无妨，昨夜之事便是予，估计也做不成柳下惠”，陆世仪不以为意，他可不是什么腐儒，学的是“王霸之术”。有几个霸王不爱虞姬的？所以，昨夜之事，很正常。“先生，孤觉得陈邦彦似乎有投靠孤的意思”，朱若登一脸振奋，陈邦彦又请吃喝、又送美女，让他感到了拉拢这位重臣的希望。“殿下有什么可以给陈公的，又何以觉得他会投靠您？”“此人功劳甚大，早该入阁，可父皇始终不同意他回京，一直放在北疆吹冷风。孤觉得他是想孤在父皇面前说些好话，以便调回南京去”。陆世仪点点头，能看到这一点，自己的这个学生着实长进了，“殿下睿智，不过，这只能说陈邦彦有事求您帮忙，却并非投靠您”。“哦，二者有何不同？”“有事相求者，事办完，交情便罢；真心投靠者，则愿为殿下赴汤蹈火”。朱若登听明白了，赶情这陈邦彦不过是想利用自己回京入阁，并非想投靠自己、帮自己争位。不由得眉头紧皱，“如何才能让陈公为孤效死？”陆世仪忽然叹了口气，“唉！陈公年轻的时候清廉如水，又胆大包天，带着区区八百人就敢去四川削藩，收伏蒙古、平定漠西，立过大功。堪称是难得的能臣！可惜啊可惜，这等人物，竟也逃不过功名利禄的侵蚀，贪腐了起来！”朱若登楞住了，“先生何以得知？”“殿下看看这座总督府，除没有城墙外，规模都快比得上王府了；昨晚酒宴的豪奢，不下万金；蒙古贵女，他呼之即来。他在漠北权势之大，可见一斑。如此霸道、如此奢糜，岂有不贪腐之理？”“先生可有实据？”陆世仪再次长叹，取出了一叠纸张，“这是殿下入漠北前，予令人收集的陈邦彦贪腐的证据。陈令斌啊陈令斌，汝年轻的时候，何等的英雄意气！怎么老了，老了，反而晚节不保了起来？”说完，失声痛哭。他其实一向敬佩陈邦彦的为人，为他的英雄壮举所感动。得知自己的偶像晚节不保，内心是极痛苦的。可惜这是封建社会的通病。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掌握生杀大权的各级官员，因为没有监督，理论上可以为所欲为。在金银珠宝、美色权势的**下，很难不失节。尤其是老了以后，致仕前捞一把的想法十分普遍。“先生是想让孤用这些证据要挟陈公？”“不，君子欺之以方。陈公乃是性情中人，殿下不如结以恩义，先找个人告状，再将那个人的首级献给陈公”。……“没想到冀王殿下如此谦和，真有古君子之风”，总督衙门内，陈邦彦大声称赞着冀王。“哼，督宪，冀王未必是君子，没准却是大麻烦呢”，说话的乃是外蒙古巡抚史大成，字及超，朱亨嘉举办科举的第一科新科榜眼，二十八岁，号立庵，浙江鄞县人。生得文质彬彬，落落大方，眉清目秀，英俊潇洒。“哦，及超何出此言？”史大成是正统文人，最重封建宗法，因而也是太子朱若极的死忠，听陈邦彦问话，酸溜溜地来了句，“冀王野心勃勃，自古皇位皆由嫡子继承，庶枝亲王野心越大麻烦越大，督宪还是离他远些好！”……史大成劝陈邦彦和冀王保持距离，陈邦彦不听，依然和朱若极打得火热。朱若登在库伦一住便是半月，一边筹集军需，一边拉拢诸文武。这一日，冀王又约陈邦彦饮酒，气氛正浓，朱若登忽然屏退左右，低声说道：“孤有一物欲送于陈公”。说完，便令人呈上了一叠厚厚的纸张。陈邦彦好奇地翻看，只见上面记录的全是自己的贪赃不法事，不由得又惊又恐又怒，谓朱若登道：“此物殿下从何得来？”“三音诺颜部的台吉诺桑将您告了，这些皆是他收集的证据”，朱若登不紧不慢地说。这些指控大多是真，这些年陈邦彦镇守蒙古，威名赫赫，渐渐地做威做福、横行不法起来，纵容走私、收取贿赂、以权谋私，时有为之。这诺桑台吉前些日子与另一台吉争夺牧场，告到了陈邦彦处。陈邦彦收了对方的银子，便昧着良心将牧场全判给了对方。诺桑不愤，听说冀王来了，在有心人的劝导下，告到了冀王处。陈邦彦老了，再无年轻时的勇猛，看了这些证据后汗出如浆，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救我！”朱若登忙扶起陈邦彦，“陈公勿忧，此事孤已办妥，来呀，将诺桑的人头带上来”。左右迅速取来了一颗血淋淋的首级。望着诺桑的人头，陈邦彦惊道：“殿下，您这是何意？”朱若登正色道：“此獠勾结罗刹鬼，替鬼畜探听军情，又诬陷朝廷封疆大吏。孤已杀之，陈公勿惊！”听了此言，陈邦彦连连拜谢，从此成为了冀王的忠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