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六章 棱堡

“殿下，这罗刹鬼修建的古西诺奥泽尔斯克堡，虽然不大，却颇合守御之道。尤其是这城墙修得甚是古怪，凹进去，无论攻一点，都会遭受超过两至三面的射击，易守难攻。幸亏罗刹鬼骄狂，弃坚城不守，与我野战。不然要攻下此城，可就难喽！”浦城侯马宝陪着朱若登巡视城墙，见城防甚坚，感叹连连。朱若登观察着这座棱堡也是称奇，“嗯，须得将这样式绘下来呈给兵部，今后我大明也要多建些这样的边堡才是”。越想越觉得有必要，便直接向光武帝上《请改建星堡疏》曰：“皇次子若登谨奏；为改建边堡事：今天下大定，四海升平，国之大患，惟在北戎。御戎之策，不过战守二端。战胜之事，自有成议，儿仅以守言之。大明北疆，东起山海，西至蒙藏，绵亘三千余里，历代均设边堡镇之。今之边堡多为方形，堡墙增厚，皆设垛口，约在七、八十垛之间，下穿小门，曲突而上。又于缓者百步，冲者三十至五十步，筑骑墙一台，如民间看家楼。四面广十二丈，可住百夫，器械钱粮，设备俱足。中以疏户为居，上为雉堞可以用武。处台于墙之突，收墙于台之曲。突者受敌而战，曲者退步而守。此诚守御之利器也！然世易则时移，边防一事，重在维新。儿奉命征北海，观罗刹之城堡颇有精妙，于我中华筑城之法，实可互补。彼之堡台，其状多角，又或圆形，主墙之外，筑有凸出。攻其一点，必遭二、三点之夹击。堡墙高度低于我，又远比我厚重，墙体带有坡度，可长时间抵御炮击，并可多布炮于墙上。儿以为可依罗刹之法改建边堡，改方形为多角形，状如星形或花朵，拆低墙高，增厚墙面，外筑凸起，上置火炮，外墙之内，再设内墙，辅以护城之壕。如此，固若金汤之势成焉。边关之堡，数以千计。要害之处，不过三百。倘依儿之策，改建要隘之处堡墙。每堡耗银五百两，所耗不过十五万两，却使边关有磐石之固，父皇无北虏之忧矣！若嫌所耗颇多，可分三年，每年五万两建之。棱堡图纸，儿已附奏疏之后。愚昧浅识，静候圣裁”。朱若登给光武帝上的这道奏疏可花了心思，征求了大量军中将帅的意见，从图纸到成本，都调研得一清二楚。他要给老父亲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能文能武、晓畅军事。这一点很重要，谁都知道光武皇帝以武起家，最是注重军事，在他的手上，大明的疆域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据说皇帝仍不满足，常以不能超越蒙元之疆域为恨。如果能给父皇留下一个“知兵”的好印象，对自己所谋之事，可是甚有助益！写好了这道奏疏，朱若登立即让人以八百里加急，和报捷的文书一起送至南京。……果不其然，南京城里的老父亲先是看到了儿子送上的古西诺奥泽尔斯克堡大捷的捷报，龙颜大悦；又看到了儿子上的《请改建星堡疏》，更是欣慰之极。无他，哪个当爹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当夜，朱亨嘉便带着儿子的捷报和奏疏，来到了陈皇贵妃的宫中。老夫老妻，说了半天话。老皇帝指着儿子的奏疏对陈皇贵妃说：“登儿颇有用兵之能，假以时日，必是吾大明的孙武！感谢爱妃，为朕生了个好儿子啊！”说这话时，老父亲的声音是颤抖的，陈皇贵妃看见皇帝的眼眶红了，不由得鼻子一酸，怔怔地落下泪来。望子成龙之心，老父亲和老母亲都是一样的。作为穿越客，朱亨嘉自然是知道棱堡在军事上的好处的。首先，和大明朝喜欢修筑高大的城墙不同，西式棱堡的城墙普遍筑得不高。不是他们没钱，而是为了防炮。在大炮日益普及的时代，过高且直的城墙更容易被炮弹击中，且更容易在炮弹的剧烈冲击中坍塌。其次，西式梭堡虽然不高，却修得极宽厚，还往往带有坡度，而且堡外还挖有深壕。宽厚的带着坡度的堡墙，上面可以放置更多的火炮，而且重心低，不容易被炮弹轰塌，既深且阔的护城壕则增大了城墙的相对高度及敌军攀援城墙的难度。再次，星形或花朵形的设计，可以在防守中不留射击死角，不管从哪个方向攻堡，都会遭受两至三个方向的火力射击，从而将枪炮的功效发挥至最佳。可以在敌军攻城时尽可能地杀伤其有生力量，最大化地消耗他们的物资和拖延时间。不过，虽然知道棱堡的好处，朱亨嘉却没有强行推广，而是选择相信古人的智慧。他相信在中西方交流日益广泛的时代，古人不会对西方的棱堡一无所知，没有大规模采用，必有原因。这次儿子上了疏，他也想问问，便召来了兵部尚书余朝相。“余卿，这是冀王上的疏，汝瞅瞅，可还有些见地吗？”余朝相接过奏疏，不由得连连称赞，“哎呀，冀王殿下天姿聪慧，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识，真乃陛下之福、国家之幸也！”“呵呵，他还是个孩子，余卿过誉了”。“不，冀王殿下实乃天下奇才……”余朝相又夸了半天，话锋一转，“不过～”“不过什么？”“陛下，吾大明其实也是有这种星堡的”。“什么？”……余朝相其实没说错，大明朝的城池设计中，其实有很多与西方棱堡相似的地方。比如，大明为了减少射击死角，筑有比城墙还高的实敌台，居高临下，既可以朝死角射击，还可以射击攻上城墙的敌军，台底还可以架设火炮；除了实敌台，还有可以藏兵并攻击的虚敌台（空心敌台）；还有墩台（烽火台）、野外炮台等。其中，和西方棱堡最相似的，便是卫城铳台。这种铳台，以前没有，是有识之士将欧洲的棱堡引入大明的产物。大明将这种铳台设置在城墙四角使用，用条石做墙基，砖石砌墙体，三合土夯实，每台置重炮六门。换言之，此时随着棱堡设计传入中华一百多年，大明的很多城墙，早已摒弃了原先规规矩矩的四方形设计，而是呈一种类似于棱堡的不规则状。朱若登上的这道疏其实有些多此一举了。老父亲听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但父爱泛滥的他不愿意打消儿子学习军事的积极性，下旨褒奖了儿子，又象征性选出一百座传统样式的边堡，改建成棱堡，为儿子鼓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