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 征北海（六）

朱若登所统率的北伐大军中，以远安伯陈友龙部最擅长山地作战。陈友龙的部下，大多出自湘西群山中的瑶、苗等族，从小在山中长大，翻山越岭如履平地。马宝固执地坚持亲自领兵雪耻，没让陈友龙去，而是从陈部中挑选了五百精锐自率之。他是全军副帅，陈友龙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此外，还有弼尔塔哈尔、巴布所率的一千蒙古勇士。夜深了，伸手不见五指，首批派上山的一百名勇士，不得不点着火把攀登。黑夜里，火把的亮光十分明显，如果罗刹军来巡山，一定能发现。可惜巴列夫偷了懒，未派人巡视后山。这一百勇士，皆是陈友龙部下中擅长攀岩的能手，饶是如此，亦摔死了十余人。上得山顶，先登者放下了用湘西细藤编成的长索，后面的军士拽着绳索，陆续登上山顶。见敌人并未察觉，马宝精神一振，取出了自己的成名兵器鞣鞭枪，左手钢鞭、右手花枪，带队走在前面；弼尔塔哈尔、巴布亦拔出蒙古弯刀，紧随其后。直走到山顶，方发现了几个罗刹岗哨，自有明军中的斥侯应付，偷偷潜至跟前，三两下便了帐。“副帅，这里有座洞穴”，部下来报。马宝精神一振，此必是罗刹人的屯兵处，没准敌军主将便在其中，持枪举鞭而入。但闻鼾声雷动，一堆罗刹军正在呼呼大睡。这座小洞穴，能住五百人，不过此时仅有罗刹炮兵队长梅克文及部下六十名炮兵、一百名步兵，其余的皆在前山守寨。一名罗刹兵忽然睡醒，惊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声刚发，马宝的枪便到了，一朵红莲在咽喉绽放。主将开了荤，明军更无顾及，放开手脚大砍大杀，小小的山洞，顿时成了屠宰场。睡在内洞的梅克文被惊醒了，取出俄式斩剑，纠集了几个亲兵，走出了内洞。见他像是个罗刹将领，马宝大喜，持鞣鞭枪往此人扑去。快如飞鸟的一道黑影，后发先至地掠过，手中的厚背尖头刀凶猛地一抡，梅克文的首级便“咕噜噜”地落下地来。什人敢抢本帅的战功？马宝一阵诧异，定睛一看，只见一道瘦削干练的身影，却是远安伯陈友龙。原来陈友龙想领兵袭山，没被批准，便暗中混在部下中混上了山。进了山洞，寻着敌将，一时手痒，便抢了马宝的战功。“末将参见副帅”，陈友龙嘻皮笑脸地打了个招呼，手脚麻利地捡起首级挂于裤腰带上。虽然明军如今流行记功制，不再要求斩首立功，但此番乃是夜间的偷袭战，记功却不方便，还是拎着脑袋过硬些。“哼！”马宝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会，继续往前山杀去。大批的明军出现在了罗刹军的营寨之后，犹如神兵天降。巴列夫大惊，拼死抵抗，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混乱和部下那一张张惊恐的脸。听到了山上的喊杀声，朱若登令胡茂祯、严孝勇部监视上棱斯克堡，又令马信、刘国轩、甘辉率军攻崖。腹背夹击下，山上的罗刹军再也抵挡不住，四散奔逃。眼尖的陈友龙发现了巴列夫，一瞧他的气势，便知是比刚才枭首的罗刹将领更大的官，得意地率军包围了他。“副帅，这里还有一座山洞”，巴布向马宝汇报。“走，跟本帅杀进去”，马宝大呼，左手钢鞭或刺或砸，右手花枪连挑带扫，须臾便杀得洞口的罗刹军尸横遍野。闯入洞来，却见一大胡子正襟端坐着，强作镇静。马宝用手中的花枪抵住他的脸颊，喝问道：“汝是什么人？”此人居然会说汉语，结结巴巴地答道：“吾乃尼布楚总管米列瓦洛夫，要求得到有尊严的对待”。“汝就是米列瓦洛夫？本帅听说过汝。从尼布楚一直被我军赶到北海，如今终于做了本帅的俘虏。滋味如何？”马宝哈哈大笑。米列瓦洛夫又羞又愤，却不敢吱声。正开心着，陈友龙押着巴列夫走了进来，得意洋洋地表功道：“副帅，末将抓获了罗刹鬼的一个团长”，似乎是怕马宝不知道团长是个多大官，又紧赶着补充了一句，“大致相当于我军的游击将军”。马宝睥睨了陈友龙一眼，不阴不阳地说道：“远安伯辛苦了。本帅也抓住了罗刹人的总管，大致相当于我军的副将”。……打铁要趁热的道理，冀王朱若登是知道的。听说明军攻下了戈罗达沃崖，即令架炮于崖上，对着上棱斯克堡猛轰；又传令给马信、胡茂祯、严孝勇、刘国轩、甘辉诸将，炮声一停，便立刻攻堡。原本将火炮搬运到山崖上是件很费力的事，可慷慨好义的罗刹人，已经在崖顶布好了十二门火炮，倒是省了事。明军直接用这十二门火炮向堡内射击，又将在上次炮战中残存的四十辆炮车，抵近城堡，向上棱斯克尽情地倾泻着弹雨。炮击从凌晨开始，直至中午，方才结束，声如凶兽的死神怒吼，震得上棱斯克摇摇欲坠。炮停了，对面的敌人一片寂静，毫无声响。“看来是孤的炮火太猛，将这些罗刹鬼都轰死了”，朱若登满意地嘟囔了一句，下令道：“攻城！”一队队早已准备齐全的明军朝上棱斯克堡前进，一个身手矫健的军士，飞快地跃上城头，抡刀砍落了金底黑色双头鹰，换上了鲜艳夺目的日月旗，泱泱大明，若旭日东升！“禀大将军，我军已攻克了上棱斯克堡”。“禀大将军，未发现罗刹军踪迹，也未抓到一个俘虏”。“禀大将军，罗刹鬼烧毁了堡内的粮仓，毁坏了带不走的军械”。一条条军情呈至朱若登面前，种种迹象表明：罗刹军从明军的眼皮底下逃走了。敌人是如何逃走的呢？朱若登纳闷。“禀大将军，城内发现了一座可通齐果耶河的水门”。原来霍万斯基一听到戈罗达沃崖顶上的喊杀声，便知道不妙，连夜打开水门，率军乘着早已准备好的小船、木筏逃了。临走时还没忘记烧毁堡内的粮仓、毁坏带不走的军械。这是戈利岑公爵的军令，各地将领，如果实在守不住城池撤退，也必须烧毁粮仓、毁坏军械，否则罪加一等。夺下了敌人的城池，却没有获得补给，朱若登有些恼怒，来到水门所在的位置，谓众将道：“这个什么霍万斯基，胆小如鼠，真是个逃跑将军！”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他提笔讽刺道：《水门送逃跑将军》硝烟弥漫日已高，逃跑将军夜遁逃。上棱斯克寒漫漫，齐果耶河水滔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