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利岑和安齐福尔卡正在追击明军,前方忽然有卡拉威的部下逃回。“什么,卡拉威将军被包围了!”戈利岑闻讯大惊,问败兵:“前方有多少明军?可知卡拉威将军现状如何?”“漫山遍野,不知多少明军,人数肯定上万。我们逃出来时,发现将军的军旗已经倒了”,败兵无精打采地回答。戈利岑和安齐福尔卡面面相觑,看来卡拉威凶多吉少,对面的明军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击溃了一千五百名哥萨克,实力可想而知。“不好,快撤”,二人异口同声地吼道。形势和刚才反了过来,变成了罗刹军逃、明军追。还好,俩人的部队因为雪橇很少,行军的速度慢于雅库茨克来的哥萨克,他们被卡拉威甩在了后面,此时倒也有时间逃跑。凄凄惨惨戚戚,巴尔古津堡的罗刹军好不容易逃回了城,除了有几十人掉队外,勉强虎口余生。刚逃回城,便见片片黑压压的乌云涌来,明军追至。“攻城”,朱若登冷冷地下达了军令,兵法云:趁胜追击,虽然年轻的冀王军旅生涯并不长,道理还是懂的。一排排楯车,快速逼近,中间夹杂着大量冲车、鹅车、云梯车,步兵躲在楯车的后面。呼啸着,排山倒海而来,漫天的杀气,似能将巴尔古津堡推倒。明军军阵中,陆世仪见到这种场面,不由得胸中激**,文人情怀发作,当即口占一绝道:北疆雪后万物残,戎笛遍吹行军难。宝马雕弓今犹在,不破罗刹誓不还。见明军势盛,戈利岑心里发苦,强自镇定道:“快,泼水于城上”。罗刹军从城堡的蓄水池中取水泼城,顿时结冰,让城墙变得异常光滑,不时的有攻城的明军从城头滑倒。激战了整整三个时辰,戈利岑和安齐福尔卡亲自披挂上阵,方才堪堪挡住明军的攻势。“遍栽栅拦,孤要困死他们”,见又功亏一篑,朱若登脸气得铁青。明军围城栽下三排栅栏,欲困死罗刹军。为补军粮不足,朱若登令部下入山狩猎;又使人催促严孝勇速速押解军粮至巴尔古津堡。“令孙广威部速赶至巴尔古津,与孤会合”,年轻的冀王现在十分渴望能得到尼布楚方向孙广威部的增援。……尼布楚城内,征北副将军、南陵侯孙广威正手捧着内阁首辅关守箴写给自己的书信,仔细玩味。信中写道:“岁月不居,时节如流,离别情怀,今犹耿耿。兄思弟之情,惟见秋叶萧萧。昨日风大,甚觉严冽,弟久滞塞外,想必苦寒更甚,万望珍重,幸自摄卫。昨日经筵,皇太子殿下思及贤弟,竟至泪下。秋意渐浓,寒风初起,殿下食欲不振,郁郁寡欢,兄甚忧之。圣上拜弟为征北副将军,知遇之恩,当思报答,**平罗刹,我辈之责也。然罗刹鬼畜,生性奸诈,大军远征,当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切不可孤军冒进,误中奸谋,上负圣上鸿恩,下负百姓期盼。言不尽思,再祈珍重。兄关守箴肃拜”。孙广威越读越觉得关首辅此信话中有话,他和关守箴皆是皇太子朱若极的老师,一个教授弓马、一个教授诗书,彼此间那是极相熟的,自然了解对方的性情。“这个老关,话也不肯说透彻了,扭扭捏捏,到底想说啥?”孙广威发了句牢骚,唤人请来自己的幕僚汤斌。武人出身的孙广威对幕僚们并不十分尊重,经常大呼小叫、傲慢无礼,唯独对汤斌是个例外。无他,主要是此人名望甚大。汤斌,字孔伯,河南睢州人,阀阅旧族出身,家教甚严,乃是有名的政治家、理学家和书法家。此人聪明,十四岁便考中了大明的秀才,二十七岁又中了满清的进士,成了虏官。虽是虏官,但此人对百姓极好。出任陕西潼关道员时,为了不扰百姓,他买了三头骡,主仆各坐一头,另一头驮著两副破旧被褥、一个竹书箱。任上体察民情、打击豪顽、招徕流民、免征租课、缉拿盗贼、建立义仓、创办社学。战争中经常有清军经过潼关,为防军队扰民,每有兵过,他都亲自到境上接待。在任一年多,潼关人口,由不足三百户增至数千户,得了个“汤青天”的美名。后来又调至江西为官,政绩斐然。再后来,明军打了回来。“汤青天”作为虏官、又曾经有大明的功名,便倒了霉,差点被抄家流放。还好,他官声甚好,又无大恶,百姓纷纷为其求情,只是革职回乡了事。孙广威率军打到睢州后,听说了此人大名,再三礼遇恩请,方才聘得他入幕。“汤先生,您帮吾分析分析,首辅这封信到底啥意思呀?”孙广威谦虚地问道。汤斌读完信,嘘唏感叹道:“关首辅皮里阳秋,当真做得好高官!”“哎呀,您真是急死吾了,此信到底什么意思呀?”“孙公,此信要害有二:一则说皇太子食欲不振、郁郁寡欢;二则劝您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不可孤军冒进。试问,太子殿下为何郁郁寡欢?担忧者何人?”孙广威恍然大悟,“您是说冀王殿下?”汤斌叹道:“不错,冀王连战连胜,威信日隆,已经危及了太子的储君之位,关首辅是想让您为太子分忧。如何分忧?‘不可孤军冒进’耳。您远在尼布楚,谈何孤军冒进?孤军冒进者,冀王耳!他是想让您不要增援冀王,让其成为冒进的孤军啊!”孙广威听完,倒吸一口冷气,首辅好毒辣的手段!可是自己和关守箴皆为太子的老师,早已和太子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太子若是让冀王夺了位,自己绝没有好果子吃!喃喃叹道:“那本帅便借口军需不足,继续留在尼布楚观战吧”。“不可”,汤斌正色道:“您若是一直留在尼布楚按兵不动,若冀王真的兵败,圣上绝饶不了您。唯今之计,只有从尼布楚往巴尔古津出发,一路上慢慢地走”。“多谢先生指点!”孙广威叹了口气,亲率一万兵马往巴尔古津堡缓缓而行。他下了军令,一天只能走二十里,稳扎稳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