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六章 征北海（十二）

“还没有巴尔古津堡的消息吗？”厄尔口城内，叶尼塞斯克督军巴什科夫焦急地问霍万斯基。“督军阁下，我们的哨探说明军在巴尔古津城外设了三道栅栏，挖掘了壕沟，目前城中连只飞鸟都飞不出去，我们与巴尔古津堡的联系已经完全中断了”。霍万斯基的回答让巴什科夫感到一阵心凉，巴尔古津堡若是丢了，雅库茨克便成孤城，失守将是迟早的事。如果是这样，斡罗斯将丢掉在西伯利亚的半壁江山。他定了定神，对霍万斯基说道：“你和戈洛文留守贝加尔湖西岸，我带两千人渡湖去救巴尔古津堡”。霍万斯基大惊，“不可呀，督军。您若是去了东岸，万一明军来攻西岸，可怎么办？况且，区区两千兵马也未必解得了巴尔古津堡之围”。“救不了也得去救”，巴什科夫正色道：“巴尔古津若是丢了，半个西伯利亚可就没了”。他不听劝，坚持要带两千人救援巴尔古津，可能是一片忠心感动了上帝，居然又来了两千援兵。这是一支五花八门、拼凑而成的军队。带队的将领乃是阿列克谢沙皇的宠臣、贵族费德·雷蒂什切夫。既然是沙皇的宠臣，为何会被派到遥远的西伯利亚吹冷风？此事说来话长。前些年，俄国和波兰的战争刚结束，沙俄政府欠了一屁股外债，为了这碎银几两，堂堂沙皇陛下急得吃不好饭、睡不着觉。雷蒂什切夫觉得立大功的机会到了，便向阿列克谢沙皇献上了锦囊妙计：铸假银币和铜币。当时俄国缺银，银币都是用从捷克进口的钱币改铸而成，将原来钱币上的拉丁文改成俄文，便成了俄国的银币。雷蒂什切夫的诡计是在原来成本只值50戈比的银币上铸上1卢布的标记，同时用便宜的铜制造50戈比、25戈比、10戈比、3戈比和1戈比的钱币，但价值却和银一样。他给阿列克谢沙皇算了一笔账，用这种办法可以牟取400万卢布的暴利，比一年税收的总数还要高10倍。年轻的沙皇很满意，接受了雷蒂什切夫的“妙计”，下令“以最快的速度日以继夜、全力以赴地创造出更多的财富”——加紧改铸银币，同时多铸铜币代替银币。可是，货币这东西自有其规律，并非依靠强权便能违背。假银币大量涌进市场，精明的商人只承认真银币、不收改铸的银币和铜币，大量的银子流入了沙皇的国库，而老百姓手中的银币却大大贬值。民怨鼎沸，终于在两年前爆发了“铜骚乱”事件。虽然此次暴动被沙皇残酷地镇压了下去，但却大大打击了沙皇的威信。惹了这么大祸，雷蒂什切夫自然不敢再待在莫斯科，被沙皇贬到了托搏尔斯克督军区吹冷风。他坐了两年冷板凳后，听闻明军进入了西伯利亚，便上疏沙皇，自告奋勇欲挡明军的兵锋。毕竟曾经是自己的宠臣，阿列克谢沙皇还是很给他面子，令他率六百新制团、八百射击军以及六百名从托搏尔斯克、托木斯克抽调来的哥萨克，去援救巴尔古津堡。雷蒂什切夫立功心切，率两千部下日夜兼程而去，迅速抵达了托搏尔斯克。巴什科夫大喜，这下救援巴尔古津堡的兵力就充足了。他检阅了雷蒂什切夫的部下，发现这支军队除了六百名哥萨克战力较弱外，其他皆是新制团和射击军这样正规化或半正规化的军队，战力还是蛮不错的。愈发欢喜，令人悄悄打造造船；并命令奥尔洪岛上的戈洛文将军，派出战船，封锁湖面。因为罗刹军控制了湖中心的奥尔洪岛，实际上便拥有了制湖权。后世，贝加尔湖的冰封期是在农历十二月至四月，这个年代仍处于小冰河末期，到了农历十一月湖水便开始结冰。也就是说再过一个月，罗刹军将再难以据湖而守。不过，在尚未结冰的这一个月内，贝加尔湖依然是上帝赐给罗刹人的天然屏障。戈洛文派出了全部战船，成功驱逐了明军的巡逻船，令对岸的明军难以察觉己方的行动。巴什科夫和雷蒂什切夫率四千士兵，偷偷地从厄尔口城北上，在奥尔洪岛对面乘早已准备好的小船，往北航行，巴尔古津堡位于贝加尔湖地区的北部。对岸驻扎着明军马信和胡茂祯部的五千兵马，他们接到的军令是护卫北上大军的侧翼安全。二将最担心的是罗刹人趁主力北上之机，渡湖攻打古西诺奥泽尔斯克堡、上棱斯克堡，因而将主要兵力都摆在贝加尔湖南段的湖边，却没想到敌人会从北段直接登陆去巴尔古津，因而毫无察觉。为了出其不意，巴什科夫下令夜间渡湖。虽然伸手不见五指，可毕竟罗刹人抢占此地数十年，对水情还是极了解的。借着夜色掩护，一艘又一艘小船靠上了岸。整顿好兵马后，巴什科夫下令将所有船只凿沉。雷蒂什切夫大惊失色，“督军阁下，您将船只凿沉了，万一作战失利，我们如何返回西岸？”他读的书少，不知道“破釜沉舟”的中华典故，而巴什科夫却是读过汉书的中国通。他淡淡地说道：“打了胜仗，还怕没有渡湖的船吗？若是战败，大家必然战死，还要船做什么？”此话传出后，罗刹军上下无不毛骨悚然。留有后路固然稳妥安全，但也容易使人懈怠，不求进取。反之，人在逼入绝境之后，求生的欲望反倒会激发出内心深处潜藏的一切力量，以求拼死一搏。四千罗刹军被断绝了后路，顿生必死之心，纷纷向巴什科夫表示，要战斗到底，死战不退。巴什科夫暗暗点头，这明国人的法子果然好用！将士兵逼上绝路，他们便只能奋勇作战。其实，他并没有将所有的小船全凿沉，而是令心腹人，在芦苇丛中隐藏了十余艘小船。若真的作战不利，他和其他军中高级将领，依然能够返回西岸。什么？为国捐躯？为国可以，捐躯的不要。就在冀王朱若登日夜不停地率军攻打巴尔古津堡之际，四千名没了退路的罗刹士兵正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