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章 征北海（十六）

“陆先生，您不是跟随在冀王身边吗？怎么来到吾这里？莫非冀王有难？”毕竟是朱若登的二舅，一入帐，陈标便着急地问。“巴尔古津堡之战，我军败了。冀王派予来此催促南陵侯立即西进”，陆世仪将巴尔古津战役经过，详细述于陈标听，把陈标听得目瞪口呆。陆世仪问陈标：“南陵侯何以行得如此之慢？依汝看，该如何做才能催他走快些？”陈标想了想，苦笑道：“吾也不知为何行军如此之慢，只是南陵侯有令，每日只行二十里、稳扎稳打。此人桀傲不驯，除了当今圣上，谁也不惧。若想让他走快些，恐怕得有圣者”。“圣旨？”虽然没有圣旨，陆世仪却打听明白了孙广威的软肋：惧怕当今皇帝。他笑道：“带予去见南陵侯吧”。孙广威是个豪气的人，住的大帐也大，足可容纳三十多人。陆世仪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处理军务，面前堆着一堆公文。“汝便是冀王的使者？”孙广威不紧不慢地说，眉宇间带着一丝轻蔑。“不错，予带来了征北大将军的军令”，陆世仪的声音软软绵绵却又清晰无比。“征北大将军”这五个字，令孙广威心头一震，光武帝对北伐的重视，他是知道的。尤其是听到军令二字，只得不情不愿地起身接令。军令如山，身为老兵的他，这个道理还是懂的。“哦，征北大将军有何军令？”“大将军令副将军即刻起程，在半个月内赶至古西诺奥泽尔斯克堡与他会合”。听了陆世仪的话，孙广威心中冷笑，口中敷衍道：“不是本帅不肯去，实在是风雪太大，军需供应又不足，半个月无论如何也赶不到”。“哦，副帅需要多久？”孙广威和马宝一样，都被任为征北副将军，陆世仪戏谑地称其为“副帅”。“至少需要三个月”。“三个月？”陆世仪听了也不着恼，反而心平气和地和孙广威唠起了家常，“听说南陵侯是靖江王府校尉出身，想必深知圣上的性情吧？”“那是，本帅当年追随圣上举义广西的时候，汝等尚不知在何处呢”，孙广威洋洋得意，摆起了老资格。“若是我和您起了争执，圣上是帮我还是帮您？”“呵呵，圣上为人重情义，最是护短。汝若敢在他老人家面前惹吾等这些老臣，恐怕脑袋难保”，言罢，孙广威哈哈大笑。的确，身为从龙功臣的他，真没把区区一介腐儒放在眼里。陆世仪也笑了，笑声居然比他还大，“哈哈哈，南陵侯死到临头、尚不自知，可笑啊可笑！”“什么！一介腐儒竟敢辱吾”，孙广威大怒，拔出了腰中宝刀，“此刀曾经屠虎，本帅倒要听听怎么个死到临头法，若说得不对，便以汝头祭刀！”“唉！南陵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您也知道圣上为人最重情义，而世上最重的情义莫过于父子之情。冀王是圣上的亲儿子，他有难，您见死不救，若有闪失，圣上能饶得了您吗？我得罪了您，估计难逃一死；您若害了冀王，难道能活吗？”“这个～”孙广威听完不说话了，俄尔冷汗如雨、浑身颤栗，对着陆世仪深深一拜，“本帅糊涂啊！幸亏先生指点，不然恐怕祸及全族！救命之恩，容后报答，吾这就日夜兼程去救冀王”。听到了日夜兼程赶往古西诺奥泽尔斯克堡的军令，汤斌心中惊奇，来见孙广威，“大帅何以改变主意？”“唉，汤先生，汝有所不知，冀王败了，派了陆先生来……”孙广威将陆世仪游说自己的话向汤斌重述了一遍。汤斌听完，啧啧称奇，不住地夸赞，“此人号称江南大儒，果然名不虚传，实乃苏秦、张仪一般的人物。冀王得此人辅佐，当真不可小觑呢”。“哦，先生觉得他是在拿大话诓吾？”孙广威问道。“非也，此人所言，的确有道理。您若不救冀王，龙颜必然大怒，难免惹祸上身；可若和冀王来往得太密切，又恐皇太子那边不高兴。唉！难啊！”汤斌想了想，忽然说道：“您何不施‘围魏救赵’之策？”“哦，怎么个‘围魏救赵‘法？”“您一路往西经赤塔翻越雅布洛诺夫山后，无需去古西诺奥泽尔斯克堡和冀王会合，而是直接往西北攻打巴尔古津堡。罗刹人闻您攻打他们的老巢，必然回师去救，古西诺奥泽尔斯克堡之围自解。如此，您既救了冀王、免于圣上怪罪，又不用和冀王直接见面、触犯太子大忌。此之谓‘围魏救赵’”。孙广威听完大喜，“先生高见，便依先生之策”，遂将计划告诉于陆世仪，让他先行回禀冀王。……寒多腊月，古西诺奥泽尔斯克堡上激战连连。戈利岑、巴什科夫、安齐福尔卡、雷蒂什切夫诸将，日夜不停地攻城。城下大炮轰鸣，城上火铳齐射，双方均伤亡惨重。战事延宕至十二月，朱若登终于等到了孙广威部经赤塔翻越雅布洛诺夫山的消息。这位南陵侯行动迅捷如猎豹，一过雅布洛诺夫山，便连克五座哥萨克宿营地，直逼巴尔古津城下。戈利岑和巴什科夫大惊失色，巴尔古津可是贝加尔湖区根本所在，一旦有失，可就全完了！二人一合计，弃古西诺奥泽尔斯克堡于不顾，迅速回援巴尔古津。途经上棱斯克堡时，戈利岑公爵怕明军利用此堡屯兵，命人一把火将这座木堡，烧了个干净。“大将军，南陵侯正在攻打巴尔古津，末将请求即刻北上，与南陵侯合兵攻城，一雪前耻”，马宝、陈友龙、胡茂祯、严孝勇诸将纷纷请战。一想起上次败的惨状，朱若登怒从心头起，便欲与孙广威合兵，再攻巴尔古津堡雪耻。“不可”，一道软软绵绵的声音传来，却是前番劝说孙广威立下大功的陆世仪。朱若登奇怪地问：“陆先生为何说不可？”“您上回兵败，此次若靠南陵侯之力，才夺下巴尔古津城，这北征首功是您的还是南陵侯的？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陆世仪说的隐讳，朱若登却听明白了。自己北征是为了增加威望、扩充势力，不可将首功让给他人。更何况这孙广威是皇太子的老师，若得了首功，岂不是替太子哥哥做了嫁衣？“那依先生之见，孤应该如何办？”陆世仪用手指在军事舆图上重重一点，“这里，厄尔口城，罗刹人在此屯有物资，又将北海东部的布里亚特蒙古人尽皆迁往此处。若拿下此地，无异于断罗刹人一臂”。朱若登看了片刻舆图，忽然笑了，“先生所言甚是。便让南陵侯去拔巴尔古津这颗硬钉子，孤去捡厄尔口城这颗软柿子。他打他的，孤打孤的。攻下此城，湖西之地便尽归我有。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