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茨别科夫督军看着尤卡吉尔部落大酋长阿布日达给自己送的那份厚厚的礼单,不由得感叹:“礼好收,事难办呀!”这事的确难办!乌里安海部落是雅库茨克地区最支持沙皇俄罗斯的部落,为了弥补自身军力的不足,弗兰茨别科夫征召了两千当地部族的军队,其中有七百名便出自这乌里安海部落。若是惩办了他们的大酋长古力思,会动摇自身的统治;可若是不惩办,其他各部的大酋长会觉得自己处事不公,同样会动摇自身统治。正犹豫着,又有随从报告,乌里安海部落的大酋长古力思亦派人送来了礼单。原来这古力思很会攀附,督军衙门上上下下都混得熟,阿布日达前脚去告状,后脚古力思便备了厚礼来。自古衙门深似海,有理无钱莫进来!弗兰茨别科夫一瞅礼单,居然比阿布日达送的还厚了几分。呵呵一笑,暗道这古力思倒是个懂事的伶俐人。“将各位大酋长请到议事厅,将伊万诺夫总管也请来”,他不露声色地对管家谢明说道。“督军,请您为我儿阿给玛伸冤啊!”一见弗兰茨别科夫,阿布日达便扑通一跪,泪流满面,他的身后,埃文部落大酋长吉布哈、霍林特部落大酋长希利德格等十几个大酋长跪了一地。“诸位放心,若查实此事果真是乌里安海部落所为,本督绝不轻饶”,弗兰茨别科夫一边安抚各位酋长、请他们落座,一边吼道:“来人,速去唤古力思来督军府”。古力思来了,很镇定,他已问遍了部落里的人,证实阿给玛确实不是自己的人杀的。没有犯罪,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古力思,阿布日达告你派人杀害了他的儿子阿给玛,可有此事?”弗兰茨别科夫声音低沉,透着严厉。“冤枉啊,督军。我和阿给玛无冤无仇,何故杀他?”“恩萨赫节上,阿给玛连续打败了你的儿子图日根还有十几位你们部落的勇士,让你很没有面子,所以便命人暗杀了他泄愤。是也不是?”“督军,在恩萨赫节上比武角斗,乃是我族的风俗,每年都有数百对勇士搏击为戏。若仅仅因为比武失败便杀人,那雅库茨克岂不是血流成河?”这话一说,就连一些和阿布日达关系好的酋长也微微点头。见他应答得体,弗兰茨别科夫心里定了不少,他压根就不想处置这条沙俄的忠犬,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又问道:“有人说暗杀阿给玛的火枪,是你们乌里安海部落常用的。你怎么解释?”“督军,如今这年月火枪盛行,各地驻军、各大部落、来来往往的商旅、马匪皆有火枪。岂可仅凭死者身上的枪伤便断定是我乌里安海部落所为?那阿给玛性情暴躁,没准是得罪了马匪,被马匪给害了。关我乌里安海部落何事?请您明鉴!”“可恶!还我儿命来!”见他一推六二五,阿布日达大怒,上前揪住他的袍领,撕打起来。众人忙将两人拉开。古力思怒道:“阿布日达,汝说吾派人暗杀了汝的儿子。请问凶手何在?让他出来,吾要和他对质!”这句话戳中了阿布日达的软肋,若真抓到了凶手,他早打上乌里安海部落去了,何必等到现在?也不说话,只是气鼓鼓地用眼神紧盯着古力思,如果目光能杀人,此刻已经灭杀了他一万遍!见他语塞,弗兰茨别科夫觉得解决争端的时机到了,不急不慢地说道:“阿布日达大酋长,您可曾抓住凶手?”“这个~”阿布日达话音一顿,半晌说道:“虽未抓到凶手,但从情理上推断,定是古力思所为!”此言一出,便是和他情同手足的吉布哈和希利德格也微微摇头。弗兰茨别科夫叹了口气:“阿布日达大酋长,本督能理解您为子复仇的心情。可俄罗斯的法律,讲究的是证据。没有证据,仅凭推断,不能随便给人定罪。请您理解!”“哼!”阿布日达气哼哼地不说话,心想:吾就知道这古力思和罗刹鬼关系好,罗刹鬼一定会偏袒他。果然!”见他面色不豫,弗兰茨别科夫连忙安抚道:“阿布日达大酋长请放心,本督绝对不会放过杀害您儿子的凶手。日后若是有证据证明此事是古力思所为,一定严惩,给您一个交代。来人,立即盘查全城持有火枪的人,将不能证明那晚行踪的可疑人物,全部抓起来审问!”“如此,多谢督军了”,阿布日达不阴不阳地道了声谢。见他这样子,弗兰茨别科夫知道他的心结一时解不开,也是,无论是谁经历了丧子之痛,都会想不开。此时明军大兵压境,内部可万万不能发生动**,给敌人以可乘之机。想到这里,他决定给尤卡吉尔部落一颗甜枣吃,平静地问古力思和阿布日达二人道:“我听说前些日子,乌里安海部落和尤卡吉尔部落发生了纠纷,乌里安海部落独占了鄂霍次克海一带所有的渔场、不许尤卡吉尔部落去那一带捕鱼。可有此事?”“督军,那乌里安海部落恃强凌弱,请您明断”。“督军,鄂霍次克海附近一直是我乌里安海部的渔场,是那尤卡吉尔部硬闯入我祖辈留下的渔场,方才发生纠纷”。一听这话,二人又互相争辩了起来。“好了,好了,明国人不是常说,冤家宜解不宜结、退一步海阔天空嘛”,弗兰茨别科夫劝道。又目视古力思,“古力思,全雅库茨克,你的部落最大、最富裕,何必在乎那一点蝇头小利?这样吧,本督做个主,鄂霍次克海的渔场,你们两家一家一半,共同渔猎。这万里冰原,鱼多的是,千万不要伤了和气。如何?”见督军发话,古力思立即应允。得到了实际利益,阿布日达也暂时不再找古力思的麻烦,咬紧了牙关,默默不语。“好了,这件事暂时到此为止吧,等抓住了凶手再说”,弗兰茨别科夫挥退了众人。表面上看,他以他的手腕平息了一场大风波,可既是大风波,有那么容易平息吗?回到乌里安海部落的宿营地,左右问古力思:“大酋长,您真的要让出鄂霍次克海一半的渔场给尤卡吉尔部落?”古力思阴狠地说道:“不,给尤卡吉尔人两、三个小渔场足矣,那些大渔场,一个也不许给他们”。尤卡吉尔部落的宿营地内,阿布日达老泪横流,朝天大呼道:”阿给玛,我的儿啊!汝用自己的一条命给整个部落换来了鄂霍次克海一半的渔场。可捕上来的鱼,让为父如何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