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牢不可摧的雅库茨克堡,还有堡上张牙舞爪的金底黑色双头鹰旗,大明冀王朱若登双目欲喷出火来,这座城建得实在是太坚固了,一时半会打不下来。“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年轻的皇子喃喃自语。“扑嗤!”情不自禁的笑声,出自谋士陆世仪之口。朱若登有些不悦,问道:“先生是在嘲笑孤无能、拥兵两万却打不下仅有数千兵马的雅库茨克城吗?”见主公不悦,陆世仪忙收敛笑容道:“予是在笑陛下非要用石头碰石头,却不肯用石头碰鸡卵耳”。“哦,先生此言何意?”“我军兵多,可攻略四方;敌人兵少,宜固守一处。今罗刹集重兵于雅库茨克堡,坚如石子,您在此处与其决战,乃是以石击石,自然艰难;彼之精兵俱在此处,周围各城兵马不多。若派一支偏师攻掠各城,便是以石击卵。若诸城俱下,区区一座孤城,何足惧哉?”朱若登沉思良久,虽觉得有道理,可亦有些担忧,“兵散则弱,若分兵去各地,攻打雅库茨克堡的兵力便少了。那罗刹督军弗兰茨别科夫乃是老将,孤怕分兵会给其可乘之机呀”。“无妨,予以为派出的偏师数量不用太多,两千人足矣”,陆世仪仍然坚持。“两千人?”朱若登有些犹豫,“罗刹人的星堡甚是古怪,易守难攻。兵若派少了,恐怕未必打得下来呢”。“殿下,军国大事,半是人为,半是天道。天道变幻,无人能尽知。派两千兵马出征,得之,我幸;若败,亦未伤我军根本”。朱若登明白了,陆师傅这是要自己搏一把。搏对了,奠定胜局;搏错了,这点损失承担得起。嗯,搏便搏,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吃个小败仗而已。他决定派自己的二舅陈标去。前些日子刚将二舅由参将擢为副将,升得有些快,怕诸将不服,想让陈标立些战功,堵住众将的嘴。“令陈标、张启祥、左尔巴率军两千,先攻取东边的鄂霍次克堡,再往北攻占日甘斯克、扎希维尔斯克二堡,彻底封锁雅库茨克堡。孤要让雅库茨克成为一座孤城、死城”。刚下完军令不久,营门守将呈上了一块上方铸有云形纹饰、中间穿孔、如同一个圆形镜子的银牌,“大将军,营门有个人求见,他给了这个牌子”。“嗯,锦衣卫的腰牌?”朱若登出身皇族,见多识广,自然识得锦衣卫的腰牌。这个年代,等级森严。不同身份的锦衣卫腰牌不同。最低一级的力士、校尉用木牌,无名;小旗、总旗、试百户、百户用铜牌,依然无名;副千户、千户、镇抚用银牌,有名;指挥签事、同知、指挥使用象牙牌,有名。“居然是银牌,看来此人在锦衣卫中级别倒是不低”,朱若登饶有兴致地把玩着这银牌,见上面写着:“锦衣卫署北镇抚司事高建”,笑了笑道:“让此人进来吧”。侍卫们先搜了一遍高建的身,以防他携带武器,检查完毕,方许他入内。一进大帐,高建便按觐见亲王之礼,连连磕头。别看锦衣卫在外面嚣张跋扈,可说到底不过是天子亲军而已,见到天潢贵胄,那是大气都不敢喘的。“下官锦衣卫署北镇抚司事高建参见征北大将军、冀王殿下”,高建的声音软软绵绵,却十分清晰。“高镇抚无须多礼,见孤有何事?”朱若登的话语很客气,却自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压,压得高建胸闷气喘。他定了定神禀道:“下官奉命在北疆潜伏,已经成功招抚了鄂霍次克堡附近的尤卡吉尔部落为王师内应,可引王师攻打鄂霍次克堡;此外,下官已成功挑起雅库茨克堡内罗刹富商对督军的不满,稍等些时日,城内必然内乱”。沉寂,大帐内无人发声。朱若登惊愕了,面前这个看着平淡无奇之人,竟然办得好大事!锦衣卫好手段啊!不愧是天子爪牙、国之利器!自己的身边若是能有这样一支情报力量,还有何事不能为?顿时便动了拉拢之意,温言夸赞道:“高镇抚这些年含辛茹苦、潜伏北疆,辛苦了!此番若能依汝之言,策反成功,孤一定上奏父皇,为汝请功!”“多谢大将军,下官不敢居功,马上就要辞行潜入雅库茨克堡内,挑动罗刹内乱,请让锦衣卫千户卫子龙引王师入鄂霍次克堡”,高建感受到了冀王那火辣辣的目光和拉拢的心意,心里一凛,让部下引明军去鄂霍次克堡,自己则找了个借口脱身。锦衣卫乃天子亲军,只忠于皇帝陛下一人,不和朝中任何势力产生瓜葛,是规矩。别说是冀王,就是未来的储君皇太子,也要保持距离。今上可是雄主,若是违反了规矩,祸立至矣!“哦,高镇抚这么快就要走?孤连杯水酒都没请高镇抚喝,可惜,可惜!不过汝既有要务在身,国事为重,孤也不好强留。便让孤送一送汝吧”。一听冀王殿下要送自己,高建吓了一跳,封建社会礼法森严,高低贵贱,各有等级,以贵送贱,如何使得?忙推辞道:“下官微末小吏,如何敢劳大将军礼送?使不得,使不得呀?”“如何使不得?孤说使得便使得!”朱若登正色道:“为了大明国祚和百姓安康,高镇抚这些年孤身潜伏北疆,顶风冒雪、历经艰辛,孤十分钦佩!甲申之后,神州板**,正是因为有像汝一样千千万万个忠义之士的舍身忘死,吾大明的国运才能复兴。孤送一下大明的忠臣,有何不可?”听他如此说,饶是高建作为资深锦衣卫,见惯了世态炎凉和人性肮脏,亦不禁感动,遂任由朱若登送至营门口。“大将军,下官去也”,高建向朱若登施礼道。“高镇抚千万保重”,朱若登含笑回了一礼。“驾~驾~驾~”一骑绝尘,高建消失在了尘埃中,走得静悄悄,似乎从未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