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库茨克堡被围了三个月了,各种物资渐渐地开始短缺,虽然军队的供应尚算充足,老百姓的日子却难过了起来。但这只限于普通人,有本事的依然丰衣足食。“吉”字号商栈的内堂,吉古尔夫又咽下一大口鸡汤,满意地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没法子,整整一只羊腿入了肚,吃得实在太撑了!雅库茨克堡被包围前,他便已经命人准备了大量的物资,藏于城内隐蔽处。堂堂锦衣卫北镇抚使若是饿死在城内,那才真是笑话!伙计打扮的锦衣卫副千户褚洪闯了进来,“东家,督军府有动静了,吾手下的番子看见督军的卫兵押着几个人入了府”。吉古尔夫精神一振,“汝看清楚了吗?他们抓的是罗刹人还是蒙古人?”“卑职看的明白,是罗刹人”。“好!成了!”吉古尔夫瞬间兴奋了起来,犹如打了鸡血,冲褚洪吼道:“挑选几个精干的,随吾去费多托夫的府第”。……雅库茨克督军弗兰茨别科夫最近很烦,不仅战场上连连失利,而且还得到消息,自己人中也有人想要害他。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说城里的几个大富商,费多托夫、奥斯克尔科夫、涅拉多夫斯基密谋向沙皇上书,告他勾结明军、打算将雅库茨克献给明国投降。他一听吓了一跳,这个罪可非同小可,乃是叛国罪,轻则判绞刑、重则牵连家人!这些浑蛋,告我收取贿赂也就罢了,告我叛国,这是存心不给活路呀!我和你们有什么仇?竟敢做的这么绝!初时,弗兰茨别科夫还半信半疑,派自己的心腹管家谢明秘密监视调查这几人。结果发现,他们真的是在搜集自己的“罪证”,那费多托夫的仆人甚至连自己勾搭有夫之妇的事都查。好大胆,这些奸商,真正是不想活了!你们在莫斯科有背景又如何?本督才是雅库茨克的主人!他秘密派人,严密监控这几家,一旦发现有人想偷偷出城,立即捉拿。这一日,弗兰茨别科夫巡视完城防,回府泡了杯黑茶,这东西好,喝了特提神。“主人,出大事了”,心腹管家谢明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弗兰茨别科夫一惊,“明军又攻城了?”“不是明军,是那些奸商,他们真的想派人去莫斯科诬告您。信使和信都被我截了下来”,谢明邀功似地呈上书信。弗兰茨别科夫拆开细看,越看脸色越沉,手气得颤抖起来。信有三封。一封是直接写给沙皇的,说弗兰茨别科夫已经被明军收买,打算将整个雅库茨克作为礼物献给明国。费多托夫在信中写道:“尊敬的陛下,那个‘德意志婆娘的儿子’压根就没把伟大的沙皇俄罗斯当作自己的祖国,他在残暴地榨取您忠实臣民的血肉的同时,又卑鄙地向明国的皇帝抛起了媚眼……”另外两封,则是分别写给沙皇的岳父米洛斯拉夫斯基大公、杜马书记官奇斯特,请求两人在沙皇面前煽风点火,务必要置那个“德意志婆娘的儿子”于死地。一口一个“德意志婆娘的儿子”,深深地刺痛了弗兰茨别科夫的心。他投奔沙皇俄罗斯已经三十多年了,早已将沙俄当成了自己的祖国,甚至连原先信的天主教都改成了东正教。可没想到在这些俄罗斯人的眼里,自己依然是外国人!人伤心到一定程度便没有了眼泪,有的只有仇恨。“费多托夫”,“奥斯克尔科夫”,“涅拉多夫斯基”,这位督军开始喃喃地念起了三大富商的名字,每念一个,便冷哼一声,狰狞的神色如同地狱的恶鬼。“主人,我请求以叛国的名义,派兵将这些家伙全部抓起来”,谢明说道。他是弗兰茨别科夫从德意志带来的奴仆,和主人的命运早已深深地连为一体。“不,亲爱的谢明,不是把他们抓起来,而是带兵去这三家,把他们全部杀了。罪名嘛,叛国。我会向沙皇陛下禀告,这些奸商见形势危急,为了保住自己的贱命和财富,打算向明军献城投降。是我,忠诚的弗兰茨别科夫,当机立断,诛除了叛逆”,这位“德意志婆娘的儿子”冷笑着说道,双目泛起瘆人的寒光。……夜渐深,雅库茨克商会的首领费多托夫在院内散了会步,正欲进房歇息,卧室内,娇羞的女奴已经做好了伺候主人的准备。忽然,一个不解风情的黑衣人如幽灵般由围墙边的大树滑下。费多托夫吃了一惊,细瞧却是自己的商业伙伴、“吉”字号商栈东家吉古尔夫。没有人喜欢深夜被不速之客打扰,他压抑着怒气问:“老朋友,您怎么来了?”“深夜来此,确实唐突,可事情紧急,只能如此”,吉古尔夫一脸焦急地说道:“汝还不知道吧?汝等告发督军的信已经被他截获了。弗兰茨别科夫那厮即将派出军队来抓捕您”。“什么!我该怎么办?”听到这晴天霹雳,费多托夫一时乱了方寸。“唯今之计,只有召集汝家中的护院、奴仆,联合奥斯克尔科夫、涅拉多夫斯基抢先发难,抓住弗兰茨别科夫,控制雅库茨克”。费多托夫很犹豫,“没有沙皇陛下的旨意,这样做等同于叛国。况且明军就在城外,万一他们趁机打过来怎么办?”吉古尔夫淡淡地盯着费多托夫的眼睛,“您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座城迟早是守不住的,何不干脆献城投明?”“献城投明?”费多托夫大惊,想了想,坚定地说道:“我和您不同,我的父母亲人大多在莫斯科,这么做会害死他们。绝对不行!”“那便控制弗兰茨别科夫,掌握军队,继续与明军相持。如何?”“也不行,这样做依旧是叛国,我的亲人还是会被连累”。“那您打算怎么办?”“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来。我在朝中有背景,又没有犯罪,谅弗兰茨别科夫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吉古尔夫急得直跺脚,“您糊涂呀!有没有犯罪,还不是随人家说。到时候督军随便给您安个罪名,性命难保!”费多托夫忽然沉下了脸,“你几次三番挑唆我叛国到底有什么目的?你究竟是什么人?”“吾只是个商人而已”,见他起疑,吉古尔夫向他施了一礼,“您既然不听良言相劝,那也只能祝您平安了!告辞!”说完便快速往门口走去,边走还边叫了几声“可惜”,也不知道是可惜朋友即将丧命,还是可惜自己挑唆罗刹内乱的计划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