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茨别科夫有着德意志人特有的坚毅,既然决定归明,心便如东流水般不可留。他和谢明都是德意志人,背叛沙皇俄罗斯投奔大明,并没有太大的罪恶感。可部下将领却大多是俄罗斯人,让他们背叛自己的祖国,有点难!无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位统治雅库茨克多年的“德意志婆娘的儿子”,做起大事来,自有一股狠劲。他先找骑兵队长比吉莫夫谈心,比吉莫夫来自于刚归顺沙俄不久、还保持着很大独立性的扎波罗热哥萨克的一个“塞契”。十一年前,比吉莫夫的家乡还是哥萨克酋长国的领地,后来由于受到波兰人的威胁,哥萨克酋长国和沙俄签定了一项条约,同意加入沙俄,但是沙俄必须承认其自治权。弗兰茨别科夫想,一个成为沙俄人没多久的哥萨克,应该对沙皇俄罗斯没有多少归属感、愿意和自己一起投降大明。事实也的确如此,作为一名扎波罗热哥萨克,比吉莫夫压根就不信仰东正教,而是坚持自己的天主教信仰,这一点是受到当年哥萨克酋长国和沙俄签定的条约保护的。弗兰茨别科夫以前在德意志时,也信仰天主教,做了沙俄高官后,不得不改信东正教,但对教义的理解上,还是偏天主教的。正因为如此,两人关系很好,在纯种的俄罗斯人眼里,都是异类。两人还有共同的爱好,都喜欢狩猎。比吉莫夫在从军前就是“塞契”里有名的猎人;而弗兰茨别科夫则是有名的狩猎狂、神枪手。“明军围城日久,我军的军粮已经不多了,比吉莫夫统军,您有什么法子吗?”弗兰茨别科夫一脸忧愁地问比吉莫夫。他很狡猾,故意不称比吉莫夫在沙俄军队中的军职,而是称他在扎波罗热哥萨克中的职务:统军。此时的扎波罗热哥萨克实行的是一种原始民主制度。由全军拉达(全体哥萨克的群众集会)推举产生盖特曼(首领)、录事(掌管文书)、统军(负责军事操练和武器装备)、统炮(指挥炮兵)、法官等最高领导层。而分队拉达(各地哥萨克的群众集会)则选出与上述职务相同的地区领导层。这两级领导层,便构成哥萨克的上层。比吉莫夫参军前,是一名分队统军。听督军以哥萨克旧职称呼他,眼珠骨碌碌一转,奸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和督军共进退了!”这话说得漂亮,似乎是表了态,又似乎没表。弗兰茨别科夫抚摸着肩上的紫貂披肩,那是比吉莫夫送他的,猛然下定决心,向他摊牌,“你我相交多年,我也不瞒你。我已经接受了大明的官职,准备投降大明。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干?”“投明?”比吉莫夫吃了一惊,他觉察到了督军有些不对劲,却没想到他竟是想投明,不由得思考了起来。见他犹豫,弗兰茨别科夫渐渐露出了凶光,在一旁伺候的谢明手悄悄地握住了刀柄。良久,比吉莫夫扑嗤一笑,“我还是那句话,和督军您共进退”。见他应允,满天的云彩都散了,弗兰茨别科夫笑呵呵地和他商量起了献城大计。其他几个将领,总管伊万诺夫是沙俄贵族,提都不用提;步兵队长沃雷巴耶夫出自顿河哥萨克,成功的希望也不大。哥萨克族群众多,但最重要的族群只两个:扎波罗热哥萨克和顿河哥萨克。扎波罗热哥萨克主要居住于乌克兰;顿河哥萨克居住于顿河流域,其中又分裂出了伏尔加哥萨克、库班哥萨克等众多族群。和扎波罗热哥萨克信天主教不同,顿河哥萨克都是虔诚的东正教徒。他们的教区直接隶属于莫斯科牧首,十分排斥异教徒和异端,顿河哥萨克的战士在冲锋前都要亲吻圣像,就算是喝得再多也不敢踩圣像,村镇里最气派的建筑就是东正教教堂。如此虔诚,自然倾心于同样信仰东正教的俄罗斯,因此一直被视为沙皇的忠犬。没有把握劝降两人,弗兰茨别科夫便给两人摆了场鸿门宴。听说督军请自己吃饭并议事,伊万诺夫和沃雷巴耶夫丝毫没有起疑,大步流星进了督军府。一入府,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弗兰茨别科夫的卫士荷枪实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虽然是在战时,也未免太紧张了些。“督军,您这如临大敌的样子,莫非有明军奸细潜入?”总管伊万诺夫和弗兰茨别科夫开起了玩笑。“您说的没错,城内确实混入了明军奸细”。“谁?”二人猛然一惊。“我”,弗兰茨别科夫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哈哈哈”,伊万诺夫和沃雷巴耶夫乐得捧腹大笑,“您真是太幽默了!”弗兰茨别科夫耐心地等待两人的笑声停歇,方才缓缓说道:“我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归顺了大明。雅库茨克即将粮尽,守是肯定守不住了。何去何从,二位做个抉择吧!”说完一拍手,谢明、比吉莫夫带几十个卫士围了过来。伊万诺夫和沃雷巴耶夫惊得面如土色,方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网中之鱼。“你这个混蛋!沙皇陛下对你恩重如山,怎敢背叛……”,伊万诺夫厉声喝骂。“呱噪,拖下去杀了”,弗兰茨别科夫狞笑道。又问沃雷巴耶夫:“你呢?”沃雷巴耶夫不说话,忽然取出柄匕首,割下了自己的右耳,鲜血淋漓,却若无其事,“这只耳朵听到了你不忠的言论,应该有此下场”。弗兰茨别科夫被震慑住了,定了半天神才愤怒地吼道:“一并杀了!”清洗完城内的亲沙俄势力,投降便成了顺理成章之事。“督军,约定的时辰快到了,咱们赶紧开门出降吧”,谢明向弗兰茨别科夫禀道。“不急,去砍些树枝来”。“砍树枝?”谢明楞住了。“是的,砍些树枝再绑到后背上,明国有句成语,叫‘负荆请罪’”,弗兰茨别科夫胸有成竹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