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五章 还施彼身（二）

能混到锦衣卫高层的个个都有两下子，尤其是马雄飞和高建这种曾经长期潜伏敌后的老锦衣卫，更是有一身的好功夫。白刃袭来，马雄飞掀起桌子抵挡刀锋，转身拿过一把椅子。忽然感觉浑身酥软无力。不好，刚才饮的酒有毒！虽然他一向谨慎，吃酒前用银筷试了酒菜，可银这东西只能试出砒霜，试别的毒无效。这个年代砒霜工艺不纯，夹杂着不少含硫类物质，硫遇银则变黑。可若是遇到不含硫的其他毒药，银便无用了。更何况人家给他使的压根就不是毒药，而是蒙汗药，银筷可试不出来。马雄飞和高建拼命抗衡着药力，一边抵抗，一边呼救。趁汝病，要汝命！那雅库特族大汉飞腿踹出，将高建踹翻，又当头一刀将马雄飞手中的椅子劈断，随后刀尖一捅，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锦衣卫马佥事，不敢置信地盯着刀尖，颓然倒地。可怜他身份尊贵又一身武艺，却为药酒所害，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临死前呢喃道：“汝竟敢杀吾？吾兄马吉翔”。大汉干掉了马雄飞，又狞笑着向高建走去。此时高建药力发作，浑身无力，只得闭目等死。钢刀朝着高建砍下，“嘭”，锦衣卫副千户褚洪的长剑挡住了大汉的刀。褚洪和两人的其他手下，守在雅间外，听到动静冲了进来。见高建危急，忙拔剑救人。那大汉见有人来，也不废话，钢刀直刺，使的不是刀法，而是西洋剑法，化刀为剑，简单实用。“哼！”褚洪闷哼一声，吐了个剑花，长剑缩回，用剑柄点了钢刀刀背一下。那大汉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顿时手臂一麻，钢刀落地。知道遇上了硬荐子，二话不说，由二楼的窗户翻了出去。狼奔豕突，几个箭步，便消失在闹市中。褚洪追赶不及，忙用凉水替高建解了药性，扶他起来，“镇抚使，您没事吧？”高建顾不得自己，一张口便问：“马佥事如何了？”“镇抚使，马佥事遇刺身亡了”。“什么！”高建大惊，声音都带着哭腔，“天啊！这叫吾如何向马都指挥使交待啊！”他的确没法交待，马雄飞可是马掌印的亲弟弟，如今死于自己的宴请，这如何脱得了干系？马掌印能饶得了自己？看来，官运是到头了！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虽然心如死灰，可毕竟是主持一方的锦衣卫大员，高建还是迅速稳定了情绪，令人将马雄飞的尸身抬出，自己在两个锦衣卫番子的扶持下，下楼往酒楼外走去。刚出酒楼的门，他便感觉到了危险，一种被猛兽盯上的危险。一枝箭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啸音，直奔他的面门。不愧是历经风雨的老锦衣卫，将头一伏，勉强躲过了第一枝箭。“嗖！”第二枝箭后发先至，几乎和第一枝箭同时到达。这次躲无可躲，被射穿了咽喉，不甘死去的高建，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离别了人间。一顿饭的工夫，堂堂的大明锦衣卫就损失了两位高官，实在是悲哀的一天！……尤卡吉尔部落里，口琴声悠扬，一队队青年男女转着圈儿跳舞。大酋长阿布日达在宴请林兴珠、陈标、吉布哈、希利德格诸好友。上回他违令杀了乌里安海部落大酋长古力思，差点被冀王殿下砍了脑袋，幸亏这帮兄弟说情才保住了性命，他是个讲究的人，受人恩果千年记，便请兄弟们吃饭，还准备了礼品。“吾敬诸公一碗，诸公的恩情，吾不敢忘。请！”他举起了酒碗，一饮而尽。“千户言重了，请！”众人亦一饮而尽。这顿酒直喝到半夜，方才散去。阿布日达趔趄着送走了贵宾，摇摇晃晃地回到大帐。一入大帐，立即酒意全消，神态自若。大帐内，神箭手诺门夫和贴身卫士阿山已恭身等待多时。若是马雄飞和高建能够还魂，必然能认出这阿山正是那卡查客酒楼的伙计。诺门夫和阿山在尤卡吉尔部落中已是“死人”，那日，阿布日达从卫子龙口中得知杀害自己儿子的并非是古力思，而是署锦衣卫北镇抚使司事高建后，便立即令二人去雅库茨克堡潜伏，对外宣称二人已战死。这两颗棋子布下数月，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事办得如何了？”阿布日达沉声问。“大酋长，吾二人不辱使命。不仅杀了高建，还杀了另一个官更大的奸贼”，诺门夫和阿山齐声回答，口气中略带着些得意。“又杀了一个官更大的？汝二人怎么知道是个更大的官？”阿布日达皱起了眉头。“大酋长，小人看的明白，高建那厮对那人百般逢迎，态度极其谦卑，还将整座酒楼都包了下来，想必那人的官职比高建大得多”，阿山得意地回答。“祸事了！”阿布日达一脸的肃穆，“高建的官职虽大，杀便也杀了，大不了吾一命偿他一命。可汝等说那人的官比高建还大，一旦事泄，恐怕全族都难逃一死！”诺门夫和阿山面面相觑，颤声问道：“大酋长，如今该怎么办？”“唉！若想全族无恙，便只能将事情做得不留痕迹。本来吾想给汝二人一些银子，让汝等归隐山林。可汝等活着，便是最大的痕迹啊！”阿布日达忽然泪流，“杀汝等，吾不义；可不杀汝等，让全族处于危险之中，吾又不智。奈何？奈何？”闻此言，两人脸色苍白，良久无言。忽然，诺门夫扑通一跪，“吾生是尤卡吉尔部落的人，死是尤卡吉尔部落的鬼。请大酋长善待吾的家人！”“请大酋长善待吾的家人！”阿山亦跪下痛哭。“好，好，汝等放心。长生天再上，从此以后，汝等之父母，便是吾之父母；汝等之兄弟姊妹，便是吾之兄弟姊妹。若违此誓，让吾堕入地狱，不得好死！”阿布日达郑重起誓。见他起誓，两人不再迟疑。阿山一刀捅入了自己的心脏，诺门夫则用长箭贯喉而亡。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