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六章 矛盾

锦衣卫亲军指挥使司衙门很牛，前身是亲军都尉府和仪鸾司，一度兼皇帝的仪仗队、贴身卫队、谍探机构为一身。光武帝登基后，因为担心锦衣卫权力过大，取消了他们的仪仗队、贴身卫队职能，令他们专司谍探。即使如此，这衙门也是不得了，乃是与皇帝关系最密切的亲军衙门。这一点，从衙门的位置便可看出。别的亲军衙门散落在京城的坊巷中；而锦衣卫亲军指挥使司衙门却座落在皇城的正门承天门附近。满清入关后，两京的承天门遭了殃，被改名为天安门。光武帝带着大军打回来后，天安门自然又被改回为承天门。身穿“红紵丝纱罗衣”或“青绿锦绣服”的锦衣将军、校尉、力士们佩戴着绣春刀，威武地守卫着衙门的大门，他们服饰亮丽、霸气外露，引来无数路过百姓羡慕的眼神。然而，对朝中的官员们来说，这地方可是阎罗殿，若是进了里面的诏狱，不死也得脱层皮。这衙门虽然有名，其实也只是承天门附近的一处大宅院而已，比其他衙门大不了多少。里面来来往往的人流中，除了“红紵丝纱罗衣”、“青绿锦绣服”外，还时不时地能看到一些斗牛服和麒麟服，一些刚从重大场合回来的“堂上官”(衙署长官)还穿着飞鱼服。这大红的飞鱼服可稀罕，一般只有这些“堂上官”在重大场合才有资格穿。庭院深深深几许。在衙门正堂后侧的一间密室内，四条蟒蛇，不，四个身穿蟒袍的官员正在议事。由于这个衙门的特殊性。很多大事不是在正堂中议成，而是在密室商量。坐在首座、丰神俊朗的长髯美男子，乃是正二品锦衣卫都指挥使马吉翔。坐于次座、相貌憨厚的，乃是从二品锦衣卫都指挥同知赵大喜。再后面，神色内敛、沉默寡言的，乃是从三品锦衣卫指挥同知郭璘。最后面，则坐着高大魁梧、说话一口陕西腔的正四品锦衣卫指挥佥事张斌。这四人，随便哪一个都称得上混世魔王，统率着五万多令世人谈虎色变的锦衣亲军。是的，汝没看错，五万多人。光武帝是穿越来的，深知特务政治对皇权的好处。他们不仅是皇帝的耳目，也是皇帝的爪牙，一些见不得光的脏事、恶事、丑事，完全可以交给这些爪牙去做。总之，这机构对朕搞独裁很有用，有用就得扩充。为了更好地统御百姓，他老人家不断地扩充锦衣卫，目前已经接近大明历史最高记录六万人。若不是实在没银子了，光武帝甚至打算刷新锦衣卫数量的记录。密室中的四条蟒蛇，分属两个阵营。郭璘是马吉翔的心腹；而赵大喜和张斌则是马吉翔的对头。赵大喜是原靖江王府忠显校尉出身，与同为靖江王府忠显校尉出身的前锦衣卫都指挥使陶成是好兄弟，陶成被马吉翔整倒后，他便与马吉翔结了仇；张斌原本就是陶系大将，陶成倒台后，他积极向赵大喜靠拢，抱团取暖。这密室之中，还有一张座椅，意味着在锦衣卫的权力最顶端，原本还有一个人。可惜，此人已经死了，五巨头变成了四巨头。北疆飞鸽传书，另一位正四品锦衣卫指挥佥事马雄飞和锦衣卫北镇抚使高建一起，被刺于雅库茨克堡卡查客酒楼。“掌印，您一定要节哀呀！圣上将锦衣卫交给您，五万多弟兄可全都指望着您这主心骨呢”，郭璘安慰着刚经历了丧弟之痛的马吉翔。对于马雄飞之死，赵大喜心里是喜欢的，这意味着马吉翔阵营少了一员大将，这些年马吉翔牢牢掌控着锦衣卫大权，压得自己透不过气，眼下终于看到了夺取权力的希望！马雄飞那厮仗着他哥的势，飞扬跋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有个外号叫“二指挥”，没想到竟这么稀里糊涂地让人干掉了。死得好！死得妙！他不阴不阳地劝道：“郭同知说的是，掌印可一定要保重贵体！您身体好，咱们才有指望呢。哎！生死皆是命啊！高建在哪请客不好，非要去什么‘卡查客酒楼’。‘卡查客’，‘咔嚓了’，不吉利呀不吉利！”这话听起来是在劝说，倒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马吉翔心里大怒，却不好发作，冷冷地说道：“吾痛心的不是吾弟马雄飞死于非命，而是大明锦衣卫指挥佥事马雄飞死于非命。堂堂朝延命官，就这么死了，若不能及时破案，丢的可不是吾马吉翔的脸面，而是朝廷的脸面”。“掌印所言甚是！”此话有理、有据、有节，众人皆点头称是。打一个和尚满寺羞，锦衣卫的高官被暗杀了，丢的是全锦衣卫的脸，即使是与马吉翔不对付的赵大喜、张斌，亦觉得脸上无光，希望早点破案。马吉翔话锋一转，“此事十分蹊跷，马雄飞赴雅库茨克的消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看来是锦衣卫内部出了奸细。必须严查！”什么严查奸细，分明是想借严查奸细之名，清除异己！张斌闻言一凛，这几年陶成的旧部被马掌印收拾得差不多了，又要严查奸细，莫非是冲自己来的？忙说道：“掌印，锦衣卫的弟兄个个皆以扶保明祚、振兴中华为己任，绝不会泄露马佥事的行踪”。“是啊，掌印，没有证据就调查自己弟兄，恐怕会搞得人心惶惶啊”，赵大喜也为张斌帮腔。“真金岂惧火炼？吾赞同掌印整肃内部的看法。只有内部坚如磐石，才能更好地为圣上分忧”，郭璘亦表明了态度。“应该严查奸细”……“没有证据，不可贸然怀疑自己的袍泽，大动干戈，岂不是令亲者疼，仇者快？”……两种观点争执不下，楞是将平静的密室整成了菜市场。“够了，难道吾弟马雄飞便这么白死了吗？”马吉翔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往几上一扣，“嘭”的一声，水花四溅。“今天的会议便开到这里，赵同知和张佥事先回，郭同知留下”，马吉翔冷冷地下令，端起了茶碗。一见上官端起了茶碗，赵大喜、张斌立即识相地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