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九章 王对王

“三弟远来辛苦，北疆苦寒，二哥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汝，只有些当地的土菜和烧酒，汝可莫嫌简陋。请”，冀王朱若登在厄尔口城（伊尔库茨克）的总督衙门内，设宴款待豫王朱若峰及武靖伯王国玺、总兵陈上川、李士元、邓耀诸将。就如同皇太子想拉拢这个三弟一样，他亦想赢得这位亲王弟弟的支持，因此宴会的排场是很大的。说“莫嫌简陋”，那是谦虚，实际上，整场宴席好菜一道道。山珍海味，如虎骨、熊掌、鲨鱼翅、鹿脯、海豹肉等，应有尽有，“二哥，您也太客气了，这若是还叫简陋，小弟真不知道什么叫豪奢了”，朱若峰笑嘻嘻举杯说道。朱若登亦是一笑，举杯说道：“三弟，这烧酒是那个归顺大明的罗刹督军弗兰茨别科夫所献，据说是罗刹宫廷的御酒。来，汝尝尝。滋味如何？”朱若峰闻言与他对饮了一杯，酒一入肠，顿觉火辣辣。不禁感叹，“这罗刹人的酒还真烈！”“三弟有所不知，在这苦寒之地，酒若不烈可没人喝。哈哈哈，来，再饮一杯。你我兄弟许久未见，可想死二哥了”。“二哥，小弟亦想汝！”两兄弟一边饮酒，一边唠着家常，回忆起童年趣事，乐得手舞足蹈。觥筹交错间，酒宴的气氛渐渐升温。朱若登忽然呵呵一笑，“三弟，愚兄让汝看点好东西”，说完，朝内侍使了个眼色。那内侍躬身而去，须臾，一个身抱大琴的中年罗刹乐师进入帐中，施礼过后，正襟危坐，开始演奏。朱若峰听琴音悠扬，音色和杨琴、琵琶、古筝都很像，样式也像古筝，不由得诧异，“二哥，您从哪里找来一个会弹古筝的罗刹乐师，倒是稀奇”。“呵呵，三弟，这可不是古筝，而是罗刹人的古斯里琴。不信汝看，他的弦可比古筝多”。朱若峰细瞧，果然这琴上弦的数量确实比古琴多一些，居然有三十根。这个年代，古筝的弦不过13根或16根，即使到后世，最多也不过25根。而古斯里琴的琴弦却从5根至30根不等，最多能达到30根。悠扬中又带着些冷冽的琴音响起，六名娇艳的罗刹舞姬，身穿若隐若现的白纱，翩翩起舞。这些佳丽，舞步平稳而流畅，有的边舞边模拟自然形象，比如一棵树、一座山，等等；有的舞速极快，状如飞轮。见弟弟看得津津有味，朱若登呵呵一笑，“此乃罗刹人的舞蹈：轮舞。三弟既然喜欢，愚兄就将这乐师、舞姬送于三弟”。“哎呀，这如何使得！小弟怎敢夺兄长之美！”朱若峰急忙推辞。“如何使不得，兄弟如手足，区区优伶耳，怎及吾兄弟情谊”，朱若登坚持要送，话说得正义凛然。在万恶的皇权社会，这些皇子皇孙们完全不把伶人当人看，而是把他们像牲口般送来送去。事实上，在那些口口声声“为了天下苍生”的封建帝王心中，平民百姓压根算不上“苍生”，只是“牲口”而已，只有站在权力金字塔顶峰的权贵们，才有资格做“苍生”。这礼有些贵重，朱若峰暗自嘀咕，到底是收还是不收呢？出京时，大哥亲自送行，还送了自己一件貂皮披肩；如今二哥又送自己乐师、舞姬。两位兄长都对自己这般好，在波浓的亲情背后，恐怕还是为了那储君之位。这一点，从小在宫中长大、早已习惯了权谋之术的他，自然是懂的。表面上看，他既不像大哥一样博学沉稳，也不像二哥一样饶毅果决，似乎有些平淡无奇，可实际上，他只是“敏于事而慎于言”，心里有数、嘴上不说罢了。朱若登曾向自己的老师、翰林院侍讲学士张履祥请教和自己两位兄长的相处之道。张履祥是大明有名的理学家，浙江桐乡人，因为世居清风乡杨园村，故被士林称为“杨园先生”。既然是大儒，自然是教育自己的弟子遵循兄弟敦睦之义。说白了，就是两个都不得罪。“殿下北征途中，若是太子殿下和冀王殿下给您送礼，不妨收下；可若是他们让您表态，断断乎不可表态。您既不能得罪两位兄长，又要和他们保持距离。不可远，不可近。切记！切记！”当时，张师傅跟自己说这番话的神情，犹在眼前。既然张师傅说，礼可以收，态不能表。那二哥送的这礼，咱便不客气了。朱若峰有些意动。见他犹豫，朱若登急道：“这些优伶，皆是那归顺大明的罗刹督军弗兰茨别科夫所献，看着新鲜，并不难得。三弟若是不收，便是看不起愚兄喽！”“二哥既然如此说，那小弟却之不恭了”，朱若峰笑嘻嘻斟满了一杯烧酒，“多谢二哥美意，小弟敬二哥一杯”。“嗯，这便对了嘛，自家兄弟，客气可就见外喽”，朱若登豪爽地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礼一送一收之间，酒宴的气氛达到了**。压轴的大菜来了，一队侍女端上了一盘盘金黄色的熏肉。朱若峰尝了一口。味道有点像三层肉，口感软软的，带着点咬劲，奇怪地问道：“二哥，这是什么肉？如此特别，小弟竟未曾尝过”。“呵呵，三弟，此乃鲲鹏肉。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来，汝尝尝，此肉可遇而不可求呢”，朱若登有些得意地卖弄道。所谓鲲鹏肉，其实就是鲸鱼肉。这个年代，捕鲸的技术落后，想捕到鲸鱼可不容易。前些日子，一条鲸鱼在鄂霍次克海岸搁浅，当地部落捕杀后，献肉于冀王。朱若登正好拿来款待弟弟，顺便向弟弟炫耀一下自己的实力。果然，朱若峰一听竟是鲲鹏之肉，目露崇敬之色，“哎呀，鲲鹏乃是洪荒异种。二哥真是好本事，连鲲鹏肉都弄得到。了不起啊了不起！”“三弟谬赞了。这鲲鹏虽是洪荒异种，可我大明虎贲，天下无敌，区区大鱼，说杀便也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朱若登在“我大明虎贲，天下无敌”九个字上加重了语气，那意思：我现在掌握着兵权。汝要投靠我，可得趁早。朱若峰佯装听不懂，一脸崇拜地喊了声：“二哥威武”，便一带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