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沙皇俄罗斯向南推进、征服贝加尔湖地区的桥头堡,布拉茨克堡经历过无数血战,也见惯了生死。一具尸体倒吊在布拉茨克堡的城头,贪婪的秃鹫不时地飞下,叼食着尸肉,空气中呈现出一股阴沉沉的味道。“大将军,我派出的信使被可恶的拉杜达科夫斯基绞死了,他还将尸体悬挂在城墙上向您示威,实在是可恨之极”,弗兰茨别科夫咬牙切齿地向朱若登禀报。昨天,他派了一个口齿伶俐的心腹仆人携带自己的亲笔信去劝拉杜达科夫斯基投降,不料今天一大早,仆人的尸体就被发现倒吊于布拉茨克堡的城墙之上。实在是太可恶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分明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啊!他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亲自去,不然也成了一具死尸。“此人确实可恶、可恨,不过也可歌、可敬。都已经山穷水尽了,还不肯投降。看来罗刹人里,也有忠义之士。卿当学之”,朱若登淡淡地道,似乎是称赞,又似乎是提醒。弗兰茨别科夫是官场老手,能当上一省督军,自然不会是蠢货,立即听懂了他的意思,冀王殿下这是提醒自己,要像拉杜达科夫斯基忠于沙皇一样忠于他。连忙按照大明官场的礼仪,规规矩矩地给朱若登磕个头、表忠心,“下官愿意为殿下效忠,至死不渝”。刚开始用双膝跪地磕头,他是不习惯的,在欧洲时最多也就单膝跪地,这大明礼仪也太糟践人了!可习惯了,也就成了自然。他有时甚至觉得,还是双膝跪地好,稳当!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不要也罢。听了这番表忠心的言语,朱若登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些蛮夷虽然野性难驯,可驯好了,便是孤手中的一支奇兵。微笑道:“此次汝劝降有功,孤已经上疏父皇封汝为布拉茨克伯,安心等待好消息吧”。“布拉茨克伯!伯爵!”弗兰茨别科夫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在沙皇俄罗斯奋斗了三十多年,为前后两任沙皇效死,可楞是封不了爵。还是大明好啊!才投过去没多久,就有机会封伯爵了!值,太值了,这个头磕的值!见他这副感激涕零的表情,朱若登很满意。嗯,陆师傅说的没错,御下之道当恩威并施,不管是汉人还是罗刹人,都是一样的。……叶尼塞斯克堡,沙俄叶尼塞斯克督军区的核心,巴什科夫督军正在请尊贵的客人吃饭。自从由贝加尔湖区兵败逃回后,他的手下便只剩了些残兵败将。虽然一逃回叶尼塞斯克堡,他便再次写信向阿列克谢沙皇求援,又疯狂地征召督军区所有成年哥萨克入伍、在当地亲俄的部落中招募雇佣兵,扩军备战。可是军队好扩充,要形成战斗力,却需要时间训练。明军没有给他整训的时间,这么快便打到了布拉茨克堡城下。救吧。自己虽然这阵子拼凑了一些兵马,可大多是些缺乏训练的新兵,匆忙上阵,必败无疑;不救吧,布拉茨克堡可是叶尼塞斯克的东大门,一旦丢失,明军很快便会兵临城下。难,难,难!正在两难之际,似乎是天无绝人之路,上林斯克堡督军弗拉西耶夫率领三百名训练有素的哥萨克撤到了叶尼塞斯克,一下子让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支精兵。上林斯克堡位于勒拿河东岸,属于雅库茨克督军区管辖,这弗拉西耶夫算是弗兰茨别科夫的部下。当初,弗兰茨别科夫令雅库茨克督军区的各县驻军坚守城池、小心备战,弗拉西耶夫认真地执行了这条军令。孰料,明军势盛,就连弗兰茨别科夫本人都降了明。弗拉西耶夫一见不妙,忙放弃上林斯克堡,率部下和哥萨克平民往叶尼塞斯克堡逃窜。幸好逃得快,才避免了被明军围歼的命运。此时的巴什科夫就如同一个快要溺死的人,急于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弗拉西耶夫便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听说这根稻草和别的俄罗斯人不同,喜欢喝葡萄酒,不喜欢喝烧酒,便特地命人准备了上好的法国葡萄酒。这个年代,法国喝葡萄酒成风,1650年开始,巴黎陆续出现了的可以饮酒的咖啡馆。“弗拉西耶夫督军,您尝尝这个,这是我特地为您准备的波尔多葡萄酒”,巴什科夫殷勤地举杯敬酒。“巴什科夫督军,您实在太客气了”,弗拉西耶夫抿了一口,含在口中,品味着葡萄的芬芳,“好酒啊好酒!当年耶稣基督在佳娜的婚礼上,把水变成了美酒。他说:‘我是真正的葡萄,我的父亲是种植葡萄的农民’。上帝啊,再也没有比葡萄酒更好的东西了!”“是啊,对耶稣的门徒来说,酒是上帝之子的鲜血”,巴什科夫陪笑道。弗拉西耶夫又抿了一口,忽然说道:“请下命令吧,阁下,很乐意为您效劳”。这下,巴什科夫错愕了,“您是怎么知道我有事相求呢?”弗拉西耶夫得意地一笑,“呵呵,军情如此紧急,只有那些纨绔子弟才有心情饮酒作乐。而您,显然不是。因此,我冒昧地揣测,您有事要我效劳”。“好吧,亲爱的弗拉西耶夫,明军正在攻打布拉茨克堡,那里是叶尼塞斯克堡的门户,一旦失守,整个叶尼塞斯克都会陷入危险之中。我希望您为了哥萨克的荣誉,率领您的三百勇士救援布拉茨克堡。当然,我不会让您孤军奋战,杰日尼奥夫总管将率四百民团和您一起去。不过,他的民团刚组建不久,恐怕不能给您太大的帮助”。“很愿意为您效劳,明天我便率军出发。不过现在,请允许我享用美酒!”弗拉西耶夫忽然举起酒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葡萄酒令他的脸色红润,泪流满面,高声唱道:“不是犁头开垦出这沃野千里,开出千里沃野的是战马的铁蹄,千里沃野种的是哥萨克的头颅……”听到这激昂的歌声,巴什科夫亦流着泪跟着唱了起来:“装扮静静顿河的是年轻寡妇,静静的顿河靠千万孤儿点缀,顿河的波浪本是滴滴父母泪……”“噢噫,静静的顿河,我们的父亲!噢噫,静静的顿河,你的流水为什么这样浑?啊呀,静静的顿河水怎么能不浑!寒泉从静静的顿河底向外奔涌,银白色的鱼儿在静静的顿河里潜跃不停……”叶尼塞斯克督军府内,悲壮的歌声响了半夜。《悲歌》苦酒敬督军,悲歌入青云。万里为远客,无命乃是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