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三章 西征（八）

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城头上，三门孤零零的青铜炮有气无力地向明军的大炮还击，很快便在八十门明军大炮的轰击下，哑了火。木制的围墙，抵挡不住炮火的疾射，仅仅轰了一个多时辰，便四面漏风，被轰开了五个大豁口。“为了大明，前进！”总兵陈上川拔出战刀，一马当先。“坏了，陈疯子想抢吾的首功，快，加快速度”，武靖伯王国玺大急，急催部下进城。此城甚小，王国玺部和陈上川冲在最前面，后面的李士元、邓耀诸部施展不开，急得二人直跺脚。征西大将军、冀王朱若登到了，见城内打得热闹，笑问豫王朱若峰：“副将军，此城难打吗？”朱若峰微微一笑，“不过是座木城，我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轰开了城墙，将士们已经冲进去了，要不了多久，定将城池献于大将军”。“很好，此战，汝当为首功！”朱若登很满意，举起千里镜又观察了一番。很快，战场经验丰富的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大多数城池只要城墙一破，喊杀声便会很快平息，可是这座城的城墙已经被轰开许久，里面的喊杀声却越来越大。不对劲，很不对劲！“武靖伯急报，罗刹人在城内有伏兵。我军正与敌军巷战”，正狐疑着，传来了军情。……“队正小心”，一名军士挡在了李有田的面前。“呯”，对面的大木屋内射出了一颗子弹，那军士无力地栽倒。“大牛兄弟！”李有田大吼一声，死的是他的同乡陈大牛，来不及悲痛，拔出刀，带着几个弟兄便往大木屋扑去。作为老兵，他很清楚，罗刹鬼装填弹药需要时间，不能给他们开第二枪的机会。“嘭！”李有田一脚踹开了门，却是间空屋，放冷枪的罗刹兵已溜得无影无踪。这种场景，在城内不断地上演。一开始，罗刹军还死守木屋，逐屋地和明军争夺。可架不住明军人多势众，死守的结果便是屋丢人亡。渐渐地，守军不再坚守阵地，而是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明军打起了城市游击战。每一条街道、每一座木屋都成了战场，打一枪便跑，在冷枪的袭击下，不断地有明军被射倒。一开始，还有罗刹军投降，可朱若登为了给被屠杀的克孜勒、阿巴坎等地的鞑靼部落报仇，严令不留罗刹俘虏，投降的罗刹士兵均被就地处决。见投降没有活路，城内的罗刹军拼死抵抗，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城内，处处是战场。“武靖伯，仗不能这么打”，陈上川急找王国玺商议。“陈总镇，汝有啥好主意？快讲”，王国玺问道。“我军人数远多于敌军，应该集中兵力，一条街、一条街的肃清残敌。每占一条街便派兵驻守，压缩敌人的活动范围。若有难打的街巷，干脆放火烧掉”。王国玺思考了一小儿会儿，大喜，“陈疯子，汝这个法子好！便这么办”。改变战术后，明军发挥出了人多的优势，渐渐占据了巷战的上风。见城内的明军久战不下，朱若登又令邓耀部进城增援，时间一刻一刻地流逝，城内明军的优势越发明显。见破城在即，城外的明军主力渐渐地开始懈怠起来。因为铠甲太重，为防累坏了战马，外围警戒的明军骑兵不得不下马休息。……“这鬼地方真冷，我的朋友，您还好吗？”城外的森林之中，弗拉西耶夫搓了搓手，笑着问杰日尼奥夫。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是个寒冷的地方，后世的俄国人曾说过“这里居住的人才是真正的男人，这里并非适合每个人生存”。不料杰日尼奥夫却轻蔑地一笑，“阁下，您忘了我曾是一个探险家。我曾去雅库茨克寻找过极东之地，那里才是世界上最冷的地方”。弗拉西耶夫耸了耸肩，“您能这么说，我很高兴，这说明您还保留着充沛的体力”。他用手指朝山下的明军一指，“敌人从渡河到攻城已有半日，应该是又累又饥。您瞧，他们的骑兵都已下马休息。所以，该是我们进攻的时候了！”“遵命，我的督军”。七百名哥萨克偷偷牵出了藏在山中的战马，他们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精通骑术。“哒～哒～哒～”七百骑呼啸着向城外的明军中军扑去。“怎么回事？”“不好！敌袭！敌袭！”在外围警戒的明军骑兵，慌做一团。“不要慌，快上马迎战”，明军中的达斡尔族将领莫古尔大呼道。他的部下刚刚上马，马速还未来得及提起，便纷纷被呼啸而来的罗刹骑兵撞倒。“咴聿聿！”莫古尔跨下的花马被一匹罗刹人的枣红马撞翻了，人和马一起落地。还没等他爬起，脸上便踏上了一个重重的马蹄，须臾便成了一堆肉饼。其他明军将领科尔沁亲王世子弼尔塔哈尔、土默特伯包罗、游击将军左尔巴匆忙上马迎战，却皆因为丧失了马速被杀散。弗拉西耶夫和杰日尼奥夫杀散骑兵后，直往明军中军冲去。“竖枪！快竖枪！”副将陈九思大呼，如林的长枪阵向来是对付骑兵的利器。可惜，明军的阵形是针对城池的，敌人却是从侧翼扑来，变换阵形需要时间。“呯呯”之声不断，罗刹人取出装填好弹药的火枪在马上射击，近距离的射击让长枪手倒了一地。一匹胭脂马，疾行如风，马上的弗拉西耶夫刺出夺命的一矛，矛尖血红，透胸而过，陈九思倒在了血泊中。杀散了陈九思部，罗刹人赶着败兵，去冲击附近的王朝先部。“直娘贼！”王朝先骂骂咧咧地想阻击败军冲阵，却阻不住，反被败军裹挟着后退。陈九思部、王朝先部的败军又冲乱了明军傅勒赫部、张启祥部、根特木儿部，慌乱之下，整个军阵，摇摇欲坠。“去那儿，那里有明国人的帅旗”，弗拉西耶夫喝道，带着杰日尼奥夫直扑大明冀王朱若登的大纛。“大将军，两位副将军，请速速后撤，末将掩护”，副将陈标跌跌撞撞地寻着了朱若登、朱若峰和马宝。他是朱若登的二舅，奉命护卫中军。“住口，敌人最多千骑，我两万大军岂有后退之理？”朱若登大怒。“大将军，我军军阵已乱，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陈标大惊。“二舅”，朱若登忽然唤了他一声二舅，“孤乃大明的亲王，手握数万雄军，断没有被区区千骑吓退之理。汝若敢撤，孤必杀汝，再向母妃请罪！”陈标心中一凛，这个外甥治军严谨，从不在战时唤自己二舅，今日这么称呼自己，必是下定了决心。忙施了一礼，“大将军放心，末将定誓死护卫中军安全”，说完立即飞奔至军中，列阵抵抗。“鼓来！”朱若登登上高台，用鼓槌狠狠地击打战鼓。“咚～咚～咚～”战鼓声声惊如雷。“进军鼓！居然是进军鼓！”闻鼓声，马宝跨上战马，举起鞣鞭枪，向罗刹人迎去。闻鼓声，朱若峰提起了他的亲王佩剑，死战不退。闻鼓声，外围的**胡侯阮进、远安伯陈友龙、马来伯胡茂祯、总兵陈奇策、刘一鹏等皆引本部杀向罗刹军。明军的中军皆是精锐，冀王和豫王的亲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拼死抵抗，弗拉西耶夫和杰日尼奥夫一时无法突破，陷入缠战中。这给了其余明军重整军阵再战的时间，阮进、陈友龙、胡茂祯、陈奇策、刘一鹏、李士元诸部列好军阵后，如洪水般涌至，反将罗刹军包围。“不好，杰日尼奥夫，你赶紧率军突围”，弗拉西耶夫见势不妙，冲杰日尼奥夫大呼。“那您呢？督军”，杰日尼奥夫问道。“我来断后”。“不，还是我断后，您率军突围”。“不要争了，我是主将，遇危险先逃，还有何面目做主将？快走！”弗拉西耶夫怒喝道。杰日尼奥夫拗不过他，只得返身突围，几番拼杀，突出来的不过百余骑。弗拉西耶夫被明军团团围住，兵马越打越少，部下疲惫不堪。到最后，身边只剩下十余个卫士。一匹黄骠马如风般驰到，马上端坐的骑士带着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汝便是那罗刹人的将军？这么点兵马就敢偷袭孤的大军，真的好胆量！”“不错，我就是沙俄军的督军弗拉西耶夫。您自称孤，难道是明国的冀王？”弗拉西耶夫的汉语很流利，令朱若登很奇怪，“汝懂汉语？”“殿下，我从军前是名商人，去过贵国，所以知道贵国的语言和风俗”。朱若登点了点头，问道：“到了这个地步，汝愿降否？”他是个惜才的人，觉得此人有勇有谋，起了招降之心。弗拉西耶夫眼珠转了转，“我可以放下武器，但是我要求见到弗兰茨别科夫”。朱若登笑了，弗兰茨别科夫曾是沙俄的高官，很多罗刹军为了投降后有保障，都愿意通过他投降。“孤准了”。“谢殿下”，弗拉西耶夫放下了弯刀，和仅剩的十余个卫士做了俘虏。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堡的战斗也进入了尾声，守将霍克和部下全部战死，明军俘虏了五百多罗刹平民。“大将军，这些罗刹百姓如何处置？”马宝问道。朱若登犯了难，自己为了给被屠杀的克孜勒、阿巴坎等地部落报仇，下令不留罗刹俘虏，罗刹的士兵已经被杀光了。可这些平民怎么办呢？“殿下，仁者无敌”，陆世仪走近，悄悄说道：“您可是亲王，又手握重兵，朝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您呢”。朱若登明白了，想做储君，名声一定要好，万万不能留下一个残忍好杀的坏名声。点了点头，说道：“孤杀的是那些为非做歹的罗刹军人，罗刹百姓何辜？便饶他们一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