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六章 木瓜和琼琚（二）

大明的使臣到了，沙俄的礼官自然要领着他们见沙皇。趁着罗刹官员在前面引路，克莱尔偷偷地向董玄和李受之讲解起了克里姆林宫的历史。此公是个妙人，吃着谁的饭，便替谁做事。“董郎中，李员外，‘克里姆林’在俄语中意为‘内城’。这宫殿建在莫斯科最中心的博罗维茨基山岗上，南临莫斯科河，西北接着一大片花园，东北是红场，呈三角形。历史可悠久，五百年前，尤里·多尔戈鲁基大公便在此建了城堡，至今，博罗维茨基山岗的防御工事都是那个时代建的呢”。董玄和李受之点了点头，暗道这罗刹国倒也算是个古国。“董郎中，李员外，这是伊凡四世建的圣瓦西里大教堂，由九座高塔组成；这座广场便是红场。一百七十年前，莫斯科发生大火，火灾后空旷之地成了广场，被称为‘火烧场’，那阿列克谢沙皇嫌‘火烧场’不好听，底下人逢迎他，便改成了‘红场’”。董、李二人一乐，敢情这罗刹国和我中华一样，也是拍马成风！“咦？那是什么？好高！”李受之指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问道。“那是伊凡大帝钟楼，高二十四丈（81米），不仅是钟楼，战时也可做为信号台和望台。这钟楼建在宫内的教堂广场上，这教堂广场四周围绕着四座教堂：十二使徒教堂、圣母升天教堂、天使报喜教堂及圣弥额尔教堂”，克莱尔滔滔不绝地说道，竟是个话唠。克里姆林宫终于到了，自1320年，伊凡一世用橡树圆木和石灰石建造这座宫殿起，此处便一直是沙俄的政治中心。见宫殿装饰着复杂精美的雕刻，每个屋顶都建造成特殊的圆拱形，庄严大气，隐隐有帝王之威，董玄冲着李受之微微一颌首。作为枫社的老友。李受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董兄是在提醒自己，待会见到那沙皇，一定不可折了天朝上国的威风，整了整衣冠，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跟在董玄身后。“几位请稍候”，那沙俄礼官将二人引到宫门口，便不在前进，而是恭身肃立。等了许久，竟无一人出迎。这些罗刹鬼竟敢将吾天朝使臣晾在宫门之外！李受之脸色气得铁青，董玄却依然不急不躁，低声笑道：“贤弟莫气，汝一生气便中了这些鬼畜的计了”。李受之闻言，换了副笑脸，和董玄有说有笑地谈论起了克里姆林宫的景致，这里应建座花坛，那里该搞个水池之类的，把一旁的沙俄礼官气得七窍生烟。又过了许久，终于出来一个头戴三角帽，上身穿长襟官袍，下身着马裤的中年官员。“汝等便是明国的使臣？”那人鼻孔朝天，傲慢地问。“不错，既知上国使臣到来，尔王为何不亲迎？”李受之同样傲慢地回答。“笑话，伟大的沙皇陛下乃是众多国家的君主和领主，又非明国的藩属，为何要亲迎明国的使臣？”那人倒是懂些外交礼仪，说的并非完全没道理，毕竟沙皇可没向大明皇帝称臣。“哈哈哈，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贤弟，这些蛮夷不识礼数，咱们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董玄哈哈大笑。“哼！”那人哼了一声，说道：“本官乃是陛下的御前侍臣纳晓金，两位使臣，请！”董、李二人大摇大摆地跟着走，克莱尔等随员却被殿门口荷枪实弹的卫兵拦了下来。“尔等这是何意？”董玄怒道。“沙皇陛下只宣两位使臣觐见，可没宣随员”，纳晓金冷笑。“董兄，不用理会，倒要看看里面是什么龙潭虎穴”，李受之说道。“嗯，且随他去”，董玄嗯了一声。果然是龙潭虎穴，膀大腰圆的沙俄武士排成了长列，有的手持火枪，有的紧握弯刀，有的提着长矛，有的举起大斧，个个杀气腾腾，似要将二人撕裂。他俩虽是文官，来前却早有准备，谈笑风生、旁若无人。一行人来到了乌斯宾斯基大教堂，金色的圆顶、高耸的塔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里是历任沙皇加冕的地方。纳晓金偷偷地观察了一下两人，如此巍峨的建筑，应该能震慑住敌人吧！“董兄，这罗刹人的宫殿也太小了，跟咱大明的紫禁城没法比”，李受之的一句话气得他想砍人。兵马吓不倒，宫殿震不住，二人转眼来到了广场西侧的沙皇寝宫：多棱宫。此宫以严格的建筑比例和立方体形状而著称，因正面镶嵌着削成四面体的白石而得名。平心而论，这多棱宫建得很有特色，董玄和李受之见了也不禁微微点头。纳晓金得意地一笑，“沙皇陛下就在宫内，二位请随我来”。“传明国使臣觐见”，随着沙俄侍卫的传唤声，董玄和李受之终于见到高坐于龙椅之上的阿列克谢沙皇。那沙皇，三十七、八岁的样子，身形削瘦，面容清丽，一双眸子炯炯有神，有意思的是，和大明皇帝一样，他也披了一件绣有龙纹的皇袍。阿列克谢沙皇最近很郁闷，自伊凡雷帝时代起，八十多年的时间，沙皇俄罗斯不断入侵西伯利亚，终于在他手上达到了大成。他趁着明清战争之机，入侵了贝加尔湖，建立了雅库茨克督军区，占领了尼布楚地区，还多次入侵黑龙江流域，甚至一度设了黑龙江督军。本来形势一片大好。可不知怎么搞的，濒临死亡的明帝国竟然重新崛起，在他们那英明神武的光武皇帝领导下，不仅消灭了博克达汗国（满清），还将沙俄军队赶出了黑龙江，收复了尼布楚、贝加尔湖、雅库茨克等地。这意味着自己二十多年含辛茹苦获得的殖民成果已经**然无存。更可怕的是，明军并未停下进攻的脚步，他们的兵锋正在朝叶尼塞斯克、托木斯克、托搏尔斯克开进。一旦让他们得逞，历代沙皇的心血便白费了。八十多年，死了那么多人，耗费无数军费侵略来的黄俄罗斯一旦丢了，自己的威信将严重受损，甚至有丢掉皇位的风险！伟大的阿列克谢沙皇无法忍受丢掉西伯利亚的后果，他决心死战到底。可他的财政大臣告诉他，国库里连一个金币都没了。为了搞钱，他曾干过滥发铜币和制造假银币的蠢事，结果引发了“铜币暴乱”。那场暴乱让他看到了百姓的力量。所以，加税、滥发货币之类的法子不敢再用。唉！明朝的皇帝为什么这么有钱、从不为军费发愁（他不知道朱亨嘉为了筹集军费光国债就已经发行了一千一百万两）？想打仗却没钱，也只能以拖待变，一边想方设法筹款，一边和明国谈判。如果真能谈出个结果，打仗的银子就省了。正是在这种大背景下，阿列克谢沙皇接见了两位明国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