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一章 小风波

夏日炎炎，火气大，乾清宫内，光武帝怒气冲冲地训斥着贤妃和宁妃，不是针对她俩，而是针对她俩的亲戚：科尔沁亲王世子弼尔塔哈尔。锦衣卫密报，那弼尔塔哈尔打仗二流，抢战利品倒是一流，攻下曼加泽亚城后，把城内沙俄府库抢了七成，只留下三成上交。真正是可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虽然大明军规明文规定：战争缴获要归公，可大数将领都充耳不闻，抢到战利品，总是喜欢截留一部分入私囊。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嘛。可别人再贪也有个度，一般也就截留个二、三成，再多也就截留一半，这弼尔塔哈尔胆太大，居然敢截留七成，只给朕留三成。真正是不把皇纲国法放在眼里！他以为朕不知道这事。哼！朕最不放心的就是军队，哪怕领兵的是朕的儿子，不多派些眼线，朕也睡不着觉！所以，没什么能瞒得住朕的眼睛。哼哼！弼尔塔哈尔啊弼尔塔哈尔，汝之所以胆这么大，不就是仗着自己是贤妃的亲兄长、宁妃的从叔嘛。岂有此理，汝以为朕是那些庸主，上了妃子的榻便找不着北了？光武帝的贤妃额尔德尼本巴是弼尔塔哈尔的亲妹妹，宁妃阿拉坦琪琪格是弼尔塔哈尔的堂侄女，这两位都曾做过伪清顺治帝的皇后。当年光武帝纳她俩为妃，一来是想拉拢漠南蒙古第一大部落科尔沁；二来是当时远在北京，身边缺少红袖，难免寂寞；三来则是胜利者的征服欲，这两位可都曾是满清的皇后，如今却入了朕的后宫，想起来便得意！刚开始，只是玩玩，可日子久了，难免生情。贤妃和宁妃日渐得宠，国舅爷弼尔塔哈尔也日益的嚣张跋扈起来。一代大帝决心不惯他这臭毛病，下旨斥责道：“尔自出征，败多胜少，今又私吞缴获，以肥私藏。朕何曾短缺过尔部饷银？尔若缺银，自可诉于朕，焉敢触犯军法？尔父吴克善，倒是个小心谨慎的，可惜生了尔这不成器的东西，将来其百年之后，王爵孰来承继？着归还私吞，领二十军棍”。弼尔塔哈尔接了圣旨后魂飞魄散，将贪污的缴获归还也就罢了，打二十军棍，屁股也还受得了。可听皇帝的意思，大有废掉自己这科尔沁亲王世子、换个人来当之意。自己的老爹吴克善给自己生了一大帮兄弟，个个都眼红着自己的位子哩。这可如何是好？挨了二十军棍，国舅爷顾不得屁股上的火辣辣，遣人快马扬鞭，飞驰南京，求宫里的两位娘娘为自己求情。光武帝正在乾清宫内批阅着奏疏，贤妃和宁妃联袂而来。一见是她俩，朱亨嘉勃然大怒，拍着御案大吼：“汝等看看，汝那兄长、汝那从叔都干了些什么好事？”说完，将锦衣卫的那封密折掷到了二妃脚下。宁妃阿拉坦琪琪格性情柔顺，或者说有些软弱，当年顺治帝宠爱董鄂氏，就是不上她的榻，她也不敢吵闹，默默忍受。今日见老皇帝说翻脸便翻脸，全无往日恩情，不由悲伤难抑，痛哭失声。贤妃额尔德尼本巴却是个有心眼的，作为曾经的废后，经历过宫廷斗争的残酷，眼泪于她而言，只是武器而已。见宁妃哭得梨花带雨，她也如带雨梨花般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捡起皇帝掷下的密折翻看。朱亨嘉这人其实蛮心善的，只要不威胁他的皇位，他就像西方神话中的圣诞老人，充满温暖，充满慈祥，把大明百姓的心儿照亮。一见被自己睡了这些年的两个女人哭得如此伤心，老皇帝有些后悔了，话风一转，转寰道：“呃，朕其实不是发两位爱妃的火，主要是那弼尔塔哈尔太不争气了啊！”见朱亨嘉语气转为柔和，贤妃娘娘抽抽噎噎地说道：“妾不是因为兄长犯了军规而哭泣，实是前些日子收到消息，父亲的身子骨不大好了，心里担心致君前失仪，陛下恕罪”。“什么！国丈身体有恙？”朱亨嘉心里一惊，这吴克善比自己还小差不多十岁，怎么身体还不如自己？忙再次放缓语气说道：“朕即刻派人给他送棵千年人参”。“谢陛下圣恩”，两位娘娘连忙谢恩。见老皇帝的怒火已熄，贤妃娘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禀道：“陛下，父亲这病，有一半是担心在外出征的兄长所致，兄长是父亲最喜爱的儿子，自然担心”。“啥？那弼尔塔哈尔既怯懦又贪婪，汝父亲为何独独偏爱他？”“陛下有所不知，兄长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是对父亲却是极孝顺的。有一回父亲生病，兄长数日不吃不喝，跪在佛像前为父亲祈福；还有一回，兄长猎到一只白狐，嫂嫂想要狐皮做袄，兄长却说岂有不先予父、反先予妻之理？将狐皮献给了父亲”。“哦，这么说，汝兄倒还真是个大孝子呢！”“陛下，兄长私吞这些缴获，并不全为自己，也有些是为了抚恤死伤的将士及家人”，贤妃娇滴滴的声音中隐藏着埋怨。朱亨嘉老脸一红，他征召各部落土兵参战，号称给土兵发饷，其实只是按守兵的标准发放，待遇远低于正规的明军战兵，伤残、阵亡的抚恤银也远低于战兵。所以，此前有部落土兵截留些缴获，他皆视为未见。这一次，若不是弼尔塔哈尔胆太大，截留得太多，他老人家是不会出手的。光武帝轻抚着下巴，开始沉思。七十岁的老人，最担心的便是儿子们不孝顺自己、妄想抢夺皇位。这弼尔塔哈尔如此孝顺，不正应该成为自己那三个儿子的榜样吗？况且，科尔沁部乃漠南蒙古第一大部，实力雄厚。未来的科尔沁亲王若是个雄才大略的人，朕反倒不放心。还是弼尔塔哈尔这样既怯懦又贪婪的，用的踏实。看来，不能废了他亲王世子之位，反而要旌表其孝行。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老皇帝刚下旨训斥了弼尔塔哈尔、打了二十板子，又再下旨表彰：“闻汝虽侵吞缴获，所得却为抚恤忠良，又能孝顺老父，其志可嘉！然缴获乃公帑，不可私取。朕特发内帑一万两于汝，补齐侵占，不得有违。汝之孝行，已着《大明日报》刊发。望汝今后，以孝事君，移孝于忠，勿负朕望”。贤妃娘娘一席话，不仅保住了其兄弼尔塔哈尔的地位，还忽悠朱亨嘉掏出了一万两内帑赏赐于他。不仅如此，老皇帝为了让自己的三个儿子都学弼尔塔哈尔，做孝顺的乖儿子，还将其孝行刊登在《大明日报》上，供世人，主要是供自己的三个儿子学习。一旁侍奉的大太监马欢喜看得真咋舌，暗道：贤妃娘娘真是好手段啊！一场小风波便以喜剧的形式收场，真正的大风暴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