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朝相、王化澄、郭之奇、陈邦彦”,南京乾清宫内,朱亨嘉看到廷议后内阁报上来的这四个名字,不由气得肝疼。朕让尔等廷推一个内阁人选,尔等竟然一口气推了四个。可恶啊可恶!他没法不发火,此次廷推其实是场暗箱操作,内部人选早预定为蒙古总督陈邦彦。廷议,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不料,竟走砸了!内阁一下子拟了四个人选出来,自己看好的陈邦彦,廷推结果排最后。汝等试想,皇帝内定的好苗子有落选的可能,这绝对是个危险的信号,意味着皇权有可能对朝政失去了掌控。即使是庸主亦不能容忍,何况一向强势的光武大帝。不过,他在怒火中烧的同时,也看到了皇太子一党的实力。自己已经暗地里出力帮助陈邦彦了,可廷议依然是这个结果,可见关守箴、顾奕一伙,势力何其之大!嗯,不能再纵容他们了,必须削一削他们的权!陈邦彦一定要入阁,不然这江山是朕说了算,还是关守箴、顾奕他们说了算?不过,让陈邦彦入阁并不难,下道圣旨便是;难的是,既要让他入阁,又不能引起朝政动**。唉!再等等吧。多年的九五至尊生涯,早已将朱亨嘉打磨成了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作为成熟的政治家,处理问题绝不会由着自己性子来,而是治大国如烹小鲜,小火炖汤,慢慢熬。关守箴拟出这另外三个人选,十分刁猾。余朝相,是第一批从龙功臣;王化澄和郭之奇虽然资历没有余朝相老,可也是自己登基前就来投奔的从龙功臣。这三个人,从资历上来说,并不比陈邦彦差,余朝相的资历甚至更老一些。更重要的是,这三人既不是太子党,也不是冀王党,而是百分之百的帝党。说白了,都是朕的心腹,是朕稳定朝局的重要根基。如果只让陈邦彦入阁,不让这三人入阁,很可能会伤了这三个老臣的心,从而动摇朕的统治根基。若是他们仨被皇太子拉拢过去了,那太子党的势力会更强,没准朕禅位的日子就不远了!唉!不让陈邦彦入阁,有失朕的威信;让陈邦彦入阁,又会动摇朕的根基。关守箴这一手玩的刁猾啊!不对,关守箴还想不出这样的损招,这一定是唐甄的主意!朱亨嘉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唐甄那英气勃勃的身影,自己当初选他当皇太子的老师,就是看中他身上有一股封建士大夫的愚忠。他也的确没让自己失望,对极儿忠心耿耿。可他只忠于极儿,却不忠于朕!自己若是把皇位交给极儿,去做太上皇,倒也无所谓。可问题是朕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还不想交权。所以,这个唐甄,便让朕头疼了。老皇帝毕竟统治中华多年,深谙“拖”字诀,既然陈邦彦入阁一事有阻力,便摆一摆、放一放,等时机成熟再说。他忽然想到二儿子给自己上的《为诸将请封及抚平北疆诸事疏》中,总共提了四件事。第一件,给诸将请功,陈邦彦虽然不能现在入阁,但他和将军们的军功封赏还是要给的,不然会冷落了军心。下旨令兵部核实诸将军功,尽快拿出叙功封赏结果。第二件,在曼加泽亚建设港口,设海、陆关,与西洋诸国贸易,增加财政收入。这是好事,当速行,下旨令户部办理此事。老皇帝觉得曼加泽亚这名字叫起来拗口,听说这座城市十分富裕,西夷称之为“西伯利亚的巴格达”,便大笔一挥改名为“西达”城。第三件,留数镇雄兵镇守北疆四省。必须的,这些地方是无数将士用生命换来的,岂能不派兵驻守?下旨任孙广威为新北海省提督、阮进为北海省提督、马信为山北省提督、王朝先为征西省提督。普通的行省,不过设总兵,而北疆四省则设提督,足见老皇帝对北疆四省的重视。又令尼布楚总兵林兴珠,整饬军务,不得懈怠。第四件嘛,派使臣由曼加泽亚出访欧洲,重点出访与沙俄关系不好的瑞典、波兰、克里米亚、鲁密(奥斯曼土耳其)等国,牵制沙俄。这个想法非常大胆,也引来了老皇帝的拍案叫绝。可派谁去呢?这个人必须了解欧洲各国的国情,最好能精通外语,胆子还得大,能吃苦,还真不好找呢!朱亨嘉在脑海里把自己觉得适合的人选过了一遍,忽然想到了罗刹降将、自己封的布拉茨克伯弗兰茨别科夫。此人是德意志人,年轻时做过商人,在欧洲四处游历,因而了解各国风俗,懂多国语言,喜欢探险,胆子特别大,也能吃苦。嗯,便是他了。转念一想,派他代表天朝上国出访,得给他个像样的官职才好,当即下旨,任弗兰茨别科夫为礼宾院右侍郎、访欧使团正使;礼部郎中董玄和礼宾院员外郎李受之为副使,率三百随员,乘船从曼加泽亚出发,访问欧洲各国。老皇帝特地嘱咐:“尔等此去,务必扬大明国威于四海,不可失了天朝上国的体面。瑞典、波兰、克里米亚、鲁密诸国愿意与大明缔结联盟最好,不愿意,也不要强求。吾大明不缺盟邦!”十万貔貅拥鼓鞞,云间听得一声齐。祥开虎帐妖氛落,威叠鲸江怒浪低。晓日彩旌沙外转,春风归马柳边嘶。幕中自有燕公笔,合把奇功勒建溪。大明冀王朱若登率军由秋明县凯旋回京,刚走到鄂木斯克,忽有数骑飞驰而来。仔细一看,却是弗兰茨别科夫。收到他被擢为礼宾院右侍郎的消息后,朱若登的心情是高兴的,这可是正三品的高官。投奔自己的武将很多,可文臣却很少,文臣中的高官就更少。弗兰茨别科夫的擢升,可以看做是自己这边实力的又一次增强。不过,这位殿下高兴得未免早了些,这次出访,足足用了三年多的时间,等弗兰茨别科夫回来后,夺嫡之争已经落下了帷幕,其实没帮上什么忙。“汝不去准备出访,见孤有何事?”朱若登微笑着问弗兰茨别科夫。“殿下对下官有再造之恩,下官此去天高海远,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殿下,所以想送送您”,弗兰茨别科夫真情流露,潸然泪滴。朱若登心内感动,谁说夷人没感情,这个夷人对孤便忠的很!抚其背,勉励道:“万里出访,须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安全回来。将来,朝廷还要重用于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