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多征战,由来尚甲兵。长驱千里去,一举两蕃平。按剑从沙漠,歌谣满帝京。寄言天下将,须立武功名。大明冀王朱若登领兵凯旋了,北伐、西征之役,拓地千万里,尽夺西伯利亚之地,战功赫赫,让他的声望达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年轻的皇子志得意满地骑在高头大马上,享受着沿途百姓的欢呼。进入蒙古后,欢呼的人群明显更多、更热烈,夹道欢迎,绵延不断。“哎呀!这蒙古毕竟归属大明的时间久,箪食壶浆欢迎王师的百姓何其多也!”朱若登感慨万千。“殿下,蒙古百姓确实拥戴王师。不过能有这么多百姓欢迎咱们,主要还是陈邦彦的功劳。听说这位陈督宪给各部落首领发了话,十二岁以上的成年男女都要郊迎王师,哪个部落欢迎得不热闹,就叫哪个部落好看。他可是地头蛇,发句话,内外蒙古各部,谁敢不从?”陆世仪笑道。朱若登点点头,“陈公之才,天下罕有。当年父皇只给了他万余兵马,便将这内外蒙古治理得稳如磬石。别人谁有这本事?”“陈督宪确实有才,奈何杀人太多,有伤天和。殿下将来须以仁治国、以德服人才是,宽容能抵百万兵呢”。“先生的话,孤记住了”。将士们归心似箭,昼夜兼程地赶路,不知不觉,来到了库伦城外。蒙古总督陈邦彦、外蒙古巡抚史大成率一众文武官员出城郊迎。“下官等恭迎冀王殿下、豫王殿下凯旋”,百官跪迎,行觐见藩王之礼。“哎呀,陈督宪、史抚院、诸公,快快请起”,朱若登的态度十分和蔼,毫无居功自傲之心,顿时令他迎得了不少好感。众官私下议论:冀王殿下,胜而不骄,真有王者风范!“下官已在总督衙门备好酒席,为两位殿下和劳苦功高的将士们接风洗尘。请!”陈邦彦殷勤相邀。这种场合是非去不可的,不去便是不给陈总督面子。朱若登和朱若峰相对一笑,齐声说道:“陈督宪请”,便随之去了总督衙门,大吃大喝了起来。酒席很丰盛,山珍海味,美人歌舞,无所不有。可酒席上却看不出关系亲疏,真正能体现交情深浅的,是密室文化。陈宅的密室中,三个人正在密谈:朱若登、陈邦彦和陆世仪。“陈公,入阁的事遇到了麻烦。关守箴、顾奕等不同意。父皇让他们廷推,他们竟然一口气推了余朝相、王化澄、郭之奇和您四个人,而且,还将您的名字排在了最末”,朱若登缓缓地说道。这件事,能用的法子都用了,暂时他亦无计可施。陈邦彦听完楞住了,随即愤怒之火在心头燃烧。凭什么自己的名字排最末?虽然都是从龙功臣,可他们留在京城享福,自己却一直在边地出生入死,论功劳,自己可比其余三人大多了!关首辅啊关首辅,汝何其不公!一想起关守箴,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原本自己和关守箴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先是一起追随圣上打天下,那时候大敌当前,从龙功臣们个个拧成了一股绳,即使是关守箴和孙金鼎,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水火不容;后来,自己外放为封疆大吏,逢年过节没少给他送“土特产”,他在朝中也很照拂自己。可自从他成了太子党的党魁,而自己投奔了冀王后,关系便彻底破裂,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唉!官场无父子,又哪来的真情?不过是党同伐异,为了利益而已!“陈公,其实圣上还是想让您入阁的。皇贵妃娘娘传来消息,内阁廷推了四个人后,圣上气得连茶盏都摔碎了。是以,予以为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圣上。您得想个办法让圣上回忆起您过去的功劳。此事,便成了”,陆世仪的话将陈邦彦从对官场的感慨中拉了回来。“让圣上回忆起吾昔日的功劳?此事甚易耳!两位稍候”。陈邦彦忽然离开密室,须臾,手捧一木匣归来。那木匣,乃是用上好的桢楠(金丝楠的原称)所制,镶以珍珠、宝石。珠光宝气,十分不凡。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封信札。“咦?陈公,这是什么宝物?”朱若登奇怪地问。“殿下,这是当年予由四川总督调任蒙古总督时,圣上写给予的仙翰,请您过目”,陈邦彦取出信札,略有些得意地呈上。朱若登打开一看,仙翰上只有八个字:“固疆守土,舍卿其谁”。“这八字是父皇对陈公的评价?”“正是。当年蒙古刚归附天朝,一些部落不服王化、蠢蠢欲动,圣上便将予调任为蒙古总督,震慑诸部。他老人家曾说过,以予的功劳,早该入阁,只是边疆不靖,才不得不让予镇守边疆,还送了这八个字给予,以作勉励。若是圣上见到这封仙翰,定能忆起予昔日的功劳!”原来,朱亨嘉当年想将陈邦彦留给皇太子用,便故意不让他入阁,而是派他镇守蒙古。怕他不乐意,又故意放出风去,说“蒙古情况复杂,只有派陈邦彦这样的能臣去,朕才放心”,还亲笔题了“固疆守土,舍卿其谁”八个字给他。陈邦彦骨子里是“士”,讲究“士为知己者死”,见皇帝对自己评价这么高,当时便感动得哭了,曰:“陛下以国士待臣,虽肝脑涂地,亦难报圣恩万一”。后来,他令人用上好的桢楠,镶以珍珠、宝石,制了个木匣,将仙翰置于匣中,以作传家之宝。“好啊!有此仙翰,陈公入阁不难。待孤回朝,便呈于父皇”,朱若登大喜。“不可,陈公入阁刚遇阻力,您便将木匣呈于圣上,痕迹过于明显,反而会令圣上怀疑您拉拢陈公,结党营私。此仙翰不可直接呈于御前”,陆师仪连忙劝阻。“哎呀,陆师傅,您既说要让父皇忆起陈公的功劳,又不将仙翰呈于父皇。岂非自相矛盾?”陆世仪微微一笑,“殿下勿急,吾等只需让圣上记起仙翰的内容便可,不一定非要呈上仙翰。听说圣上喜欢马?”朱若登一楞,“父皇确实喜欢马,他曾骑着一匹名叫‘闪电’的千里马南征北战。后来‘闪电’老死了,父皇闷闷不乐了好久呢”。“嗯,如此,事情便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