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九章 访西夷（七）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维也纳风景再美，也总有离开的时候。明国使团再次踏上了行程，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波兰立陶宛王国。这个国家和哈布斯堡的关系不错，特兰西瓦尼亚战争时，曾经帮助利奥波德一世打过瑞典人，算是盟邦。为示郑重，皇帝派洛布克维奇亲王带兵护送使团一行至奥地利、波兰边境。此时的波兰立陶宛王国，实行的是贵族民主制，权力主要掌握在议会（即瑟姆）手中，君主的权力很受限制。执政的波兰国王和立陶宛大公约翰二世·卡齐米日，是个平庸的君主，曾在三十年战争中被法国人俘获，被囚二年。当选为波兰国王后，流年不利，先是面临乌克兰哥萨克起义；然后沙俄出兵支持哥萨克，被迫将东乌克兰割让给沙俄；接着瑞典对波兰发动进攻，又失去了立窝尼亚。总之，不能守土。1385年，立陶宛大公瓦迪斯瓦夫二世·亚盖诺迎娶波兰公主、两国通过联姻方式进行联合，成为东欧大国，甚至一度是东欧的霸主。然而，在内有哥萨克起义，外有瑞典、沙俄、神圣罗马帝国、奥斯曼土耳其强国林立的大环境下，波兰的国内外形势，不容乐观。华沙王宫广场南端，立着一根花岗石圆柱，顶端是奇格蒙特三世的青铜铸像，当年正是这位国王决定定都华沙。在他长达四十五年的统治时期，波兰立陶宛王国是名副其实的东欧第二强国，仅次于奥斯曼土耳其，在东北欧地区建立了稳固的霸权，同时还是基督世界中人口仅次于西班牙和法国的第三大国。可惜，仅仅过了三十五年，这个国家便衰弱了。约翰二世·卡齐米日透过宫殿的窗户，眺望着广场上奇格蒙特三世的青铜像，感慨万千。这是个平庸的君主，可却有一腔热血，疯狂地爱着这个国家，不惜牺牲生命。他很孤僻，在波兰贵族中没有什么朋友；他很虔诚，加入了耶稣会，一度成为教皇国的红衣主教；他向往爱情，与巴萝内斯·古尔登滕爱得死去活来，却因为遭到国王哥哥的反对，抱憾终身；他坚强不屈，战争中被法国黎塞留主教囚禁了两年，从未屈服；外交上公然支持奥地利；生活上喜欢无节制的聚会。总之，这是个平庸而伟大的国王，另一个时空，他将于一年多后，在内忧外患中退位，去法国内维尔圣马丁修道院当院长。即使退位，也深爱着自己的国家，当听到土耳其入侵波兰的消息后，立即请求教皇援助波兰，就连法国人都被他的这种伟大的爱所感动。死后，国王的心脏被埋葬在内维尔圣马丁修道院。宰相奥索林斯基进入了大殿，“陛下，明国使臣到了”。约翰二世·卡齐米日将目光从广场上的青铜铸像移开，淡淡地说道：“让他们进殿吧，听说他们是为了贸易而来，朕很期待”。弗兰茨别科夫、董玄、李受之昂然入殿，大国使臣，自有风度。“尊敬的使臣远来辛苦，不知你们给朕带来了什么？”五十八岁的老国王微笑着问。“陛下，我们带来了大明对波兰立陶宛王国的友谊，愿和平之花在两国的领土上热情开放。同时，我们还给您准备了一份礼物”。“给朕准备了礼物？”约翰二世·卡齐米日心中暗笑，早就听说明国使臣十分大方，见一位君主送一份礼，貂皮、丝绸、瓷器、珍珠、宝石、茶叶，好东西送了无数。只是朕生性恬淡，不喜欢这些奢侈物件，给朕送礼，岂不是浪费？心中这么想，口中却道:“尊使费心了，多谢您的好意！”两位随员抬着一块方形物入了殿。却是一幅油画。画面很简单，一个身穿长襟裙衣、楚楚动人的美少女；一头白色健硕的公牛；一个小天使丘比特。“咦？居然是一幅画！”约翰二世·卡齐米日立刻来了兴致，他这一辈子，最大的爱好便是收藏名画。王宫中，伦勃朗、鲁本斯、乔登斯、雷尼、圭尔奇诺、老布勒哲尔、巴萨诺等人的画作，应有尽有。国王仔细地瞧着画，忽然激动得白胡子飘了起来，“这是圭多·雷尼的《劫持欧罗巴》！尊敬的使臣，您的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此画画的是希腊神话中宙斯劫持欧罗巴的故事：宙斯爱上了美貌纯洁的腓尼基公主欧罗巴，于是变成一头白色健硕的公牛，令信使赫耳墨斯将牛群赶到海边。欧罗巴正在海边玩耍，公牛骗她骑到牛背上，飞快地游向克里特岛。然后宙斯变回人形，诱使她屈从。欧罗巴痛苦欲死，直到小儿子丘比特降临，她才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并最终跟宙斯一起，生下三个强大而睿智的儿子。而她也成为了女神，脚下的那片土地便以她为名，叫欧罗巴洲（欧洲）。见约翰二世激动的样子，弗兰茨别科夫暗暗得意，送礼这种事，必须投其所好！心中得意，嘴上却很客气，“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一幅名画，顿时让二人之间的关系亲密了很多，通商贸易的事水到渠成。约翰二世下令在王宫中大摆宴席招待使团。香肠、腌鲱鱼、酸奶油、蛋糕之类，摆满了餐桌。“呃！”弗兰茨别科夫轻轻地笑道：“波兰的美酒实在太好喝了！陛下，为了您的健康，干杯！”“干杯，尊敬的使臣”，约翰二世也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后，他端起酒杯回敬，“为战无不胜的大明军队打败该死的俄罗斯人，干杯！”来了！正题终于来了！弗兰茨别科夫内心狂喜，此次出访，和各国建交通商只是次要目的，更重要的是要和瑞典、波兰、鲁密（奥斯曼土耳其）、克里米亚汗国缔结军事同盟，牵制沙皇俄罗斯，这可是大明光武皇帝陛下交给他的任务。只是，作为合格的外交家，他深知上赶着的不是买卖，结盟这种事，必须让波兰人主动开口求大明，才体面！如今约翰二世开了口，弗兰茨别科夫也不再藏着捏着，一切尽在酒中，哈哈大笑道：“为了两国友谊，为了共同对抗贪得无厌的沙俄，干杯！”《明波军事防御条约》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达成了。双方约定：“大明和波兰，任何一方受到沙俄的攻击，另一方都应出动军队相助，并为对方提供力所能及的经济援助。该军事条约仅针对沙俄，不针对其他国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约翰二世满意地笑了。他并不清楚明国光武帝的为人，那位皇帝出了名的老奸巨猾，和波兰缔结这样的军事同盟，只是想鼓动波兰在沙俄后方搞事、牵制沙俄而已。真要是波兰遭到沙俄入侵，指望大明出兵相助，那是门都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