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一章 科场舞弊（四）

“公子万福！”三个苗条消瘦的扬州瘦马，走了进来，袅袅婷婷地施礼，她们以瘦为美，窈窕弱态，一颦一笑，尽显柔美，脚步轻盈无响声，眼神含情**人魂。汪仁皋被瘦美人含情脉脉的目光盯得受不了，报之以火辣辣的凝视。“这几个姑娘是老身从牙婆那买来的，刚**完毕，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两位公子可还满意？”见汪仁皋贪婪的目光，张妈妈莞尔一笑。江义却不爱这调调，他身形胖大，不喜欢过于瘦弱的，当即撇了撇嘴，“太瘦弱了，风一吹便能刮倒，不好。还是唤春花、秋月两位姑娘出来吧”。见汪仁皋有些失望，江义一笑，“贤弟勿急，好乐子总是后出场的”。张妈妈应声而去，须臾两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娉婷而来。一女着白衫，风情绰约，颇有书卷之气，真个是“要想俏、一声孝”。汪仁皋注意到她手中持着一把撒扇。此扇又名折迭扇，“收则折迭，用则撒开”，跟后世的折扇差不多，在这个年代，可是个时髦玩意。一开始，良家女子皆用团扇，惟妓女用撒扇。可慢慢地，大家发现这种撒扇既美观又实用，良家妇女也跟风使用了起来。不禁点点头，这楼里的姑娘就是比“站关”的姑娘花样多些。另一女首戴珠箍，身披粉衣，缓鬓倾髻，软媚着人。汪仁皋注意到此女穿的竟然是马尾裙，自腰部以下衬张开，犹如一把撑开的伞。此裙自朝鲜国传入，本是朝鲜男子穿的衬裙，经青楼的裁缝们一改良，端的是精美别致，渐渐地开始流行，就连大明的官老爷们都穿了起来，“朝官多服之者矣”。再次感叹，难怪这楼里的姑娘收费高，光这一身行头，便不是“站关”的姑娘能比的。“春花见过两位公子，公子万福”。“秋月见过两位公子，公子万福”。春莺乍啭，柔柔糯糯，传到汪仁皋耳中，如闻仙音，倏忽间便面红耳赤起来。见他这副样子，江义问道：“贤弟，这位春花姑娘擅长吹笛弹筝，这位秋月姑娘是昆曲大家，让她俩弹唱一曲，为汝助兴可好？”汪仁皋大喜，“全凭兄长安排”。江义哈哈大笑，冲二女说道：“吾这兄弟明日便要去北海应试，汝二人好好服侍。若能让他尽兴而归，本公子重重有赏！”小厮们摆上了特色酒菜，这楼里的吃食竟然比外面的酒馆精致得多，仅一道蒸茄子就有七种配料。干这一行的都明白：若想留住客人的心，必先伺候好客人的胃。二女盈盈一礼，开始弹唱。宴歌弦管，擫笛挣筝，梨园搬演，声彻九宵，一会儿又化作清扬独秀、超凡脱俗。“金刀盈盈明似雪，还照乌云映愁月，万苦千辛难尽说，一齐吩咐青丝发”，秋月姑娘清劲婉转地唱着，赫然是昆曲《琵琶记》中的唱词。“好！”汪仁皋捬掌叫好，直把两只手掌拍得通红，忽然又一声哀叹，“可惜明日吾便要远离，去北海那苦寒之地，想要再闻此仙乐，难矣！”江义打了个酒嗝，醉醺醺道：“贤弟，不是愚兄说汝，考个试而已，缘何要去北海那么远？就留在南直隶考，岂不是好？”“哎呀，兄长，小弟才疏学浅，南直隶文风鼎盛，解额有限，如何中得？小弟若有兄长的高才，自然是留在南直隶考了”。汪仁皋这话其实是客套，他是知道的，江义的才情还不如自己，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敢留在南直隶应试。“贤弟莫要恭维愚兄，愚兄有个屁的高才”，江义乐得合不拢嘴，“只是中举的法子很多？何必定要冒籍、跑到那冰天雪地里科考？”“哦，兄长有何好法子、不用离开南直隶也能中？”“嗐，这还不容易，想办法将试题弄到手不就得了！”此言一出，虞美人楼内一片寂静，就连正在弹唱的春花、秋月二女身子都是一颤。不过，她俩毕竟经历过两年风月，见多识广，很快便神色自如，继续弹唱着《琵琶记》。“玩笑话，愚兄说的这是玩笑话。哈哈哈”，江义自知失言，忙打了个哈哈。“无妨，咱们兄弟，什么玩笑开不得？哈哈哈”，汪仁皋眼珠一转，亦是朗声大笑。一曲《琵琶记》弹过，又听了几首小曲，饮了些醇酒，江义和汪仁皋已有醉意，遂一人挑了春花、一人选了秋月，准备享受一下江南缠绵妩媚的风情。“二位姑娘且先去闺房稍待，吾和兄长谈些事情，须臾便来”，汪仁皋忽然一摆手，挥退春花，驱走秋月。“是！”二女面色一红，款款施礼离开。待她俩一走，汪仁皋迅速走到房门口，见门外无人，忙回屋，紧闭门窗。“贤弟，汝这是为何？”江义诧异地问道。“兄长，你我两家是否世交？”汪仁皋直盯着江义的眼睛，问道。“那是自然，扬州城内，谁都知道：江不离汪、汪不离江”。“您和我是否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亲？”“那是自然，我和贤弟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既是兄弟，便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您既然已经知道了试题，为何不告诉小弟？难道是没把小弟当兄弟吗？”汪仁皋语带哽咽，眼眶都有些红了。“这个”，江义苦笑，“贤弟多虑了，愚兄并非不愿和贤弟共享，只是此事干系太大，一旦泄露，不知多少人头要落地”。“兄长是担心小弟得知试题后，会泄露消息，害了兄长？我和兄长相交多年，反不被信任。既然如此，还活在世上做什么？不如以死明志！”说完，汪仁皋推开窗户，便准备跳楼。“哎哟，贤弟，这可使不得！”江义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连酒都醒了三分，忙使劲将他拽回。定了定神，方说道：“也罢，我便将考题说与贤弟听，汝可一定要保密！附耳过来”。汪仁皋伸出耳朵，江义上贴着他的耳朵说道：“今年的考题，贴经，考《论语·为政篇》；诗赋，考暑日炎炎诗、赋各一篇；时务策，题目为：《甲申之乱，建奴何以乱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