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章 腰斩

北海冒籍案审结时，老皇帝曾下旨，“将主犯万斯同腰斩于市，其余八十一人，不分贵贱，一例处斩，震慑天下，以儆效尤”。皇命如山，除了汪仁皋涉及南直隶泄题案、万斯同供出了雅库茨克布政使祁同孙，暂时不杀外，其余八十人皆被押赴刑场，挨了一刀。南京皮市街的一座小院内，刑部有名的刽子手林义虎正在悠闲地坐在胡椅上哼着小曲，最近他发了一笔大财。做这一行的，一般都是祖传手艺，从小便拿着刀对着冬瓜练。一练臂力，看能不能一刀把冬瓜砍成两半；二练准星，在冬瓜上划上横线，看刀是不是正好落在横线上。因为家学渊源，林义虎很早便成了这一行的高手。这是个高收入行业，每次处决人犯，都有赏金；犯人的家属为了让亲人少遭点罪，也大多会孝敬他一笔银钱，只求一个痛快。按说这一行的规矩，杀到九十九人便要收手。可他舍不得这份高收入，从业三十多年，已经亲手处决了两百多死囚，仍在兢兢业业地发挥着余热。不过，林义虎这次发的大财可不是犯人家属送的，而是上官李主事所给，足足二百两纹银。李主事当时的神态很严肃，说是有个叫万斯同的三品大官即将被腰斩，那厮受审时嘴不紧，胡乱攀咬，得罪了朝中的某位阁老，上面发话来了，行刑时让这厮多受点罪。这二百两，便是给他的辛苦钱。其实，那位阁老给的赏银足有一千两，不过层层分润，传到林义虎手中，便只剩了二百两，在这个年代，算得上一笔巨款。上面传下话来，至少得让那万斯同疼足两个时辰才归西，不然，便要了李义虎的脑袋。腰斩，指用铡刀从腰部将犯人铡作两截，这刑罚始于春秋，《史记·商君列传》上说：“令民为什伍，而相牧司连坐，不告奸者腰斩”。电视剧中，包龙图那著名的三口铡刀，其实并非砍头用的，而是腰斩时用的。人的主要器官都在上半身，因此犯人被从腰部砍作两截后，还会神志清醒，过一段时间才断气。这个时间长短，完全由刽子手说了算。如果刽子手行刑时从上面一点的部位动刀，便可以让犯人死快些；如果从下面一点的部位动刀，便可以死得慢些。不过，人被腰斩后会不断失血，想捱足两个时辰，也难！这难不倒林义虎，他有祖传秘方，两个时辰而已，不在话下。“嘭～嘭～嘭～”有人扣响了林家的房门。“谁呀？”林义虎的婆娘许氏问道。“在下有求林官差，请开门”，来人的声音很温和，听得出受过良好的教育。“夫君，又是想花钱求痛快的”，许氏冲林义虎说。“嗯，让他进来吧”，林义虎傲然一笑，端坐于胡椅上，等着来人。任尔王孙公子、朝廷大员，上了刑场，便得由咱摆布。林某让尔几时死，尔便气绝到几时！来人约莫三十岁，身着华服，气质儒雅，一看便是官宦子弟。十分懂规矩，一露面规规矩矩地递上了一张银票，“在下万鸿博，请林官差行刑时麻利些，给家父一个痛快！”林义虎一瞅银票，嘿！足足五百两！心中暗惊，问道：“敢问公子之父姓甚名谁？”“家父乃是前北海按察使万斯同，求林官差给个痛快！”一听是万斯同之子，林义虎慌了，“公子请回吧，这银子小人可不敢收”。“怎么？林官差嫌少吗？若是嫌少，请说个数。予便是倾家**产也一定办到”，见他不收，万鸿博神情惶急，一再哀求。“非也！实不相瞒，小人从此业三十余年，您给的酬劳是最多的，此前从未有一次行刑给五百两之多者”，林义虎叹了口气。“那您为何拒绝？”“唉！有命收也得有命花才是”，林义虎又是一声长叹，“吾见公子是至孝之人，也不忍心瞒公子，令尊在受审时得罪了某位惹不起的大人物，人家发下话来，要让令尊疼足两个时辰才死。不然便要了小人的命！这礼，小人委实不敢收！您请回吧”。“父亲！”听了这话，万鸿博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苦，嚎啕大哭，肝肠寸断。……行刑日到了，林义虎一大早祭拜了祖师爷皋陶，早早地奔赴刑场候着。刑部的官差押着雅库茨克布政使祁同孙和北海按察使万斯同到了，监斩官耐心地等待着五时三刻的到来。“万兄，汝揭发小弟，自己仍逃不了一死，可曾后悔？”祁同孙惨笑着问万斯同，对这个临死还揭发自己的昔日同僚，他的心情是愤恨的。“对不住了，贤弟！愚兄只是怕黄泉路上走得太孤单而已。汝若是恨，便大声骂出来。反正到时候都是一刀。大家一个样！哈哈哈！”万斯同狂笑。“呸，谁跟汝一个样？吾不过是一刀断头，汝却是腰斩，咂咂咂，有的罪受”，祁同孙阴恻恻地说。“左右都是一死，一样的，呵呵呵！”万斯同依然嘴硬。见时辰快到，监斩官下令准备行刑。确实不一样，祁同孙只是跪下准备挨刀；万斯同却被扒光了身上的衣服，**出腰部，伏在铡床之上，铡**方的铡刀，刃利背厚，闪烁着银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好不凄惨！“时辰已到，斩！”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祁同孙人头落地。林义虎飞快地压下铡刀，他选中了靠下面的部位。万斯同被铡作两截，却依然未死，“痛杀我也！”口中不断地悲呼。为了怕万斯同失血过多，熬不过两个时辰，林义虎迅速将他的上半截移到一块桐油板上，使血不得出，这样可使犯人多延续两三个时辰不死，真正是残忍至极！“惨～惨～惨～惨～惨～惨～惨～”万斯同疼极了，用手在地上蘸着自己的血，连写了七个“惨”字。“好！”“妙哉！”“快来看，那人只剩半个身子还能写字！”听说有两名朝廷大官要受刑，无数闲民起来看热闹，又是砍头，又是腰斩，充分满足了升斗小民的猎奇心理。见万斯同的惨状，没有一个同情，纷纷叫好，面上俱是兴奋和满足。尘归尘，土归土，权高万丈终究是一抔土！聚宝门外的豪宅内，某位老人正不紧不慢地给白菜施着肥。“老爷，万斯同那厮行刑后过了两个多时辰方死，不停地喊疼，还用手蘸血连写了七个‘惨’字”，家奴来报。“哼！”那老人冷哼一声，用长柄粪勺搅了一勺粪均匀地浇在白菜上，赞了句：“倒是一坨好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