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的生活总是枯燥的,需要培养一些爱好。启祥宫内,昭妃张玉儿正在画着牡丹图,画画既能为人类留住美,又能陶冶情操,实在是一种完美的打发时间方式。“娘娘,江安嫔求见”,身旁伺候的良侍禀道。安嫔江柔和张玉儿是同一批进宫的,情同姐妹,一听她来了,张玉儿忙出去迎接。“参见昭妃娘娘”,江柔温婉地行礼。“哎呀,你我姐妹,何须如此多礼”,张玉儿嗔怪道。“姐姐,礼不可废”,江柔十分坚持。张玉儿无法,拉她进了寝宫。“哎呀,姐姐,您的画技愈发精深了,这牡丹图画得好传神呢。将它送于妹妹可好?”一见牡丹图,江柔便赞不绝口。“不过是刁虫小技而已,妹妹若是喜欢便拿去”,张玉儿谦虚了一会儿,按捺不住喜色,喜欢丹青的人,最喜欢别人夸自己画的好。“姐姐上回说想寻块上好的和阗玉做镯子,妹妹恰好得了一块上好的籽料,做了一对镯子,请姐姐笑纳”,江柔微笑着取出一对镯子,通体乳白,细润且致密,竟无一丝杂质,摸上去还有温润感。一见这对镯子,张玉儿的眼神便再难移开,“这怎么好意思呢?妹妹”。“哎呀,姐姐,您不是说自家姐妹,不须多礼吗?若是推辞,可就见外了”,江柔正色道。张玉儿忽然“扑嗤”一笑,“说吧,妹妹,有什么需要姐姐帮忙的?”“姐姐如何知道妹妹有事相求?”“你我相交多年,如何能不知?汝一来我处,便眉头深锁,虽强颜欢笑,却心事重重,必是遇到大麻烦了。说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听了此话,江柔忽然扑通一跪,“求姐姐救救江家!”他在后宫并不得宠,不比张玉儿,是光武帝穿越前的老乡,能说一口地道的芜湖话。张玉儿忙扶起她:“汝娘家发生了何事?妹妹别急,仔细讲与姐姐听”。“我那兄长江义为了中举,花重金从南直隶主考官王畹生那获取了考题,犯下重罪,有可能会牵连整个家族”。“呀!”张玉儿一听,柳眉微蹙,“这个事可不好办呢!”江柔泣道:“此事皆吾兄长所为,和家族无关。若是陛下能赦免江家之罪,家父愿召集徽商捐银五百万两,替陛下偿付昭信票。求姐姐美言!”“放心吧,你我姐妹一场,若有机会,姐姐一定会出力的”。……叶落归根,若归不了根,听听乡音也好。朱亨嘉七十二岁了,想回穿越前的家乡,回不去,便来到了启祥宫,听昭妃张玉儿说说家乡话。张玉儿的那一口芜湖话,果然让老皇帝找到了安慰。“陛下,今日的奏疏都在这儿了”,司礼监随堂太监胡四喜捧着一筐奏疏禀报。“嗯,放下吧”,老皇帝淡淡地说道,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批奏疏到天黑的生活,虽然辛苦,却代表着权力,绝对放弃不得。“陛下太辛苦了,喝碗银耳汤吧,这是妾身刚熬的”,张玉儿的声音柔柔的,字正腔圆的芜湖话,似鸟语一样,让朱亨嘉想起了穿越前的妻子。人老心不老,在张玉儿的柔荑上,轻轻捏了一把,气定神闲地批起奏疏来。张玉儿乖巧地在旁边坐下,静静地磨着墨。一本,一本,又一本,朱亨嘉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打开了第二十一道奏疏,是扬州知府周承志所上。“扬州知府臣周承志谨奏;为徽州会馆求情捐银事:陛下天恩,开科取士,天下英才,欢呼雀跃,孔孟仁风播于四海,九州五夷咸沐文明。然有顽劣士子汪仁皋、江义者,科场舞弊,人神共愤,实士林败类,公义所不容。万亩良田,杂以荒草,汪仁皋、江义之事,皆其自为,实与宗族无干。今有徽州商人闵象南、吴自亮、杨元卿、程休如、程文博等,联名向朝廷求情,愿捐银五百万两以资国用。下臣惶恐,呈情于陛下。雷霆雨露,静候圣裁”。朱亨嘉一瞅这道奏疏,楞住了。他正为第一期昭信票即将到期而烦恼,朕乃堂堂天子,若不能按时支付,何以昭信于天下?之所以让锦衣卫办这差事,便是存有查抄江、汪两家家财,捞银子还国债的心思。不料人家倒是乖觉,自己还未动手,他们便主动送银子来了。若说此事乃江义、汪仁皋个人所为、与家族无关,老皇帝打死都不相信。没有家族势力的支持,此二人哪来的本事,一个冒籍、一个窃题?只是这徽州会馆身后代表着徽州商帮,这么多大商人作保,若是真将这两家富商抄了家,难免让他们不自安。还不如收下这笔银子,网开一面,只诛汪仁皋、江义,不牵连家族。如此,既得了实恵,又显得朕皇恩浩**。只是便这样放过,是否太便宜了他们?锦衣卫传来消息,说那关福自尽了,死前还留下了认罪书,说皆是其个人所为,与首辅关守箴无关。呵呵,这么巧?刚一查他,他便自尽,还留下遗书,自供罪行。当朕是这么好糊弄的吗?老皇帝陷入沉默,脸色阴晴不定。“陛下,您怎么了?为何事烦恼?”张玉儿关切地问。“还不是为了那科举舞弊案,有大商人之子汪仁皋、江义,一个冒籍,一个窃题。扬州知府上了道奏疏给朕,说徽州会馆的一众商人联名为江家、汪家作保,这科场舞弊案乃是汪仁皋、江义私下所为,与家族无关。若是肯赦免两家,愿捐五百万两补充国用。哼!煌煌国法,岂是几个商人能左右的?”老皇帝摆出了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扬州江氏?那不是江安嫔的娘家吗?说起来和陛下还沾着亲呢”,张玉儿佯做吃惊。“哪个江安嫔?”朱亨嘉一楞,女人太多,一时想不起来。“便是和妾身一同进宫的安嫔江柔啊,她便是扬州江氏的女子”。“哦,是她呀”,老皇帝终于记起了一个依稀的人影。“陛下,妾与江安嫔亲如姐妹,听她说这徽州商帮甚是忠烈,当年您出兵驱逐建奴的时候,可是出了不少力。若是将江、汪两家一同治罪,恐怕寒了徽商的心。江安嫔想必也会伤心难过,求陛下开恩”。听她说起徽商以前的功劳,老皇帝脸色好看了些,想当初自己起兵抗清,这帮商人替自己走私食盐、刺探军情,着实立了不少功!朱亨嘉是个念旧的人,记起往日的情分,又有宠妃求情,终于同意放这两家一马,对张玉儿说道:“汝告诉江安嫔,朕此次放过江家和汪家,让他们以后收敛着点,倘有再犯,定斩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