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园,内阁首辅关守箴刚退朝,忙碌了一天,准备歇息,最近事很多,他渐渐的感觉疲倦,好在都有惊无险地度过。“老爷,工部屯田司郎中鱼士奇求见”,管家关忠小心翼翼地禀道。他和关福皆是关家家生子奴才,关福自尽后,便接替关福成了管家。“咦?他来做什么?”在一众党羽中,区区五品屯田司郎中鱼士奇微如草芥,堂堂首辅还真不一定有时间见。关守箴懒洋洋地问:“此人可说有何事?”“老爷,他说有紧急事,执意要见老爷”。关守箴心里一咯噔,那陈邦彦正在工部肃贪,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莫非有变?“让他进书斋见予”,关首辅定了定神,尽量保持着宰相风度。“下官参见首辅”,鱼士奇神色惊惶地进了书斋。“不必多礼,说吧,汝这么急着见予,工部究竟发生了何事?”关守箴佯作镇定,只是微微抖动的双眉出卖了他的情绪。“首辅,刚刚陈阁老命人逮捕了工部右侍郎李国相、都水司郎中梁之信、虞衡司员外郎柳冰”,鱼士奇哭丧着脸说。怕什么便来什么!按说陈邦彦借查帐为名,只有调查的权力,并没有抓人的权力,抓人应该禀明圣上,交三法司办理。可他偏偏就敢抓人,说明已经找到了实际的证据,足以扳倒李国相甚至老夫。关守箴感觉到了危机,沉住气问道:“可说是什么理由?”“下官不知,不过前几日陈阁老令胡靖去巡查了一次皇陵,回来后胡靖兴冲冲去找陈阁老,没过多久便抓走了李侍郎”。关守箴心里一寒,端起了茶碗,“汝退下吧,此事老夫自有计较”。……秋风疾,人心寒。关宅密室中,关守箴、顾奕、唐甄、夏汝弼、郭凤跹等太子党骨干愁眉苦脸地商议着对策。“关兄,陈邦彦敢抓李国相,必是有了确凿的证据,而且这个证据足以致李国相于死地,甚至会牵连到吾等。万万大意不得”,顾奕分析道。“顾阁老说的是,那胡靖刚巡查完皇陵,陈邦彦便抓人,看来他们发现皇陵质量存在问题。是什么问题?偷工减料还是以次充好?”郭凤跹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不愧是精通政治的高官,居然将情况分析得八九不离十。关守箴大惊失色,“李国相不会如此胆大吧?竟敢在皇陵建造中动手脚?”“首辅,吾和李国相相熟,此人胆大心贪,很有可能在督建皇陵中干出偷工减料、以次充好之事”,刑部左侍郎夏汝弼缓缓开口。“什么!祸事喽!”关守箴吓得一激灵,“别的事倒也罢了,这营建皇陵乃是圣上最关心的,若敢造假,圣上必然会令锦衣卫审理。进了诏狱,李国相必死,没准死前乱说一通,将老夫也牵连进来”。“哎呀,这该如何是好?”“首辅,您可得拿个主意呀,太晚便迟了”……七嘴八舌,令关守箴愈发心乱。“扑嗤!”独唐甄哈哈一笑,与众不同。“铸万,事态如此紧急,汝居然还笑得出来。莫非以为此事与汝无关?难道老夫倒了台,汝还能独存吗?哼!”见他发笑,关守箴气得一甩袖子。“有人比首辅更急,您又何必着急?”唐甄依然是不慌不忙,云淡风轻。“有人比老夫更急?汝是说~”关守箴若有所悟。“您忘了,督建皇陵的除了工部,还有内廷,司礼监掌印马欢喜公公可是也参与了督建。以李国相的奸猾,岂能不给马公公好处?所以,他一被抓,最急的不应该是您,而应该是马公公才是”。关守箴思索了一小会儿,猛地一拍额头,“铸万说的是,老夫竟将那位内相给忘了。没错,最急的应该是他,不是老夫”。唐甄又问道:“首辅可有心腹人在工部后衙、能与李国相通上话?”“这个不好找,看守他们的都是陈邦彦的亲信家丁。不过,可以在后堂的厨子身上想想办法”。“那便好。首辅可使人告诉李国相,在工部不可招供,进了诏狱,将事情往那马欢喜公公身上推”。“便依铸万之策,诸君请先回吧,予还有另一事要与铸万相商”。其他人走后,关守箴问唐甄:“铸万,此移祸江东之计,真的能让老夫平安度过此劫吗?”“首辅放心,此计必能让您安然无恙”,唐甄很自信。关守箴叹了口气,“那李国相呢?能脱险吗?”“李国相一旦供出了马欢喜,马欢喜必灭其口。他死了,也就无法牵连您了”。听了这话,关守箴默然不语。“首辅无须烦忧,为大事者,不拘小节。惟有这样,才能保住您。您若是倒了,让太子殿下依靠何人?且那李国相敢在建皇陵时造假,已是必死之身,早些死、晚些死,又有何区别?”唐甄劝道。“唉!也只能如此了!老夫会照顾好李国相的家人”。……“这是什么猪狗食,给本官拿出去!本官要吃肉喝酒!”工部后衙传来咆哮声。好个李国相,不愧是正三品的高官,虎瘦雄风在,虽然入了囹圄,依然威风十足,不仅拒绝招供,还要求吃肉喝酒。“呯~呯~呯~”他将送来的饮食掷了一地。“阁老,李国相那厮可恶!不仅拒绝招供,还要求吃肉喝酒。要不要下官给他个厉害瞧瞧?”胡靖气哼哼地向陈邦彦禀报。“想吃肉,便让人给他做;想喝酒,也让人给他送去。反正也蹦跶不了几天了,何必与一个死人置气?”陈邦彦冷笑。“阁老,那厮死活不肯承认给关首辅送过礼”。“无妨,涉及皇陵的案子,必然是要进诏狱的。进了诏狱,还怕那些掌刑理刑们撬不开他的嘴?”“咯吱!”厢房的门开了,一个差人端着食盒入内,“李老爷,陈阁老发话了,想吃什么您尽管说,反正也蹦跶不了几天了。请慢用”,说完取出四个餐盘放在桌上,一盘鸡、一个肘子,一条鱼、一碟炒白菜,居然还有一壶酒。“哈哈哈!”李国相仰天大笑,提起筷子狼吞虎咽。吃到鱼肚子时,忽然吃出了一块布帛。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在工部不可招供;进了诏狱,将事情往马欢喜身上推”。李国相大喜,“吾就知道首辅不会弃吾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