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朱若极、冀王朱若登、豫王朱若峰来到了乾清宫,看着英姿飒爽的三个儿子,朱亨嘉的心情极佳。他考较了三个儿子一番经史子集,皆对答如流;又问了一些政务、军事,亦是头头是道。为人父者,莫不望子成龙。见儿子们个个出息,不由得老怀大慰。老皇帝心念一转,决定再考一考儿子们的礼仪。礼不可废!虽然朱亨嘉以太祖旁系登基,可谓离经叛道、违背法统,但他坐稳江山后,却特别推崇礼制。无他,礼制这东西好,可以让自己的统治显得明正言顺,有了正统的外衣,任何反对自己这一脉的势力便成了叛逆。他慈祥地望着皇太子朱若极,毕竟是自己的嫡长子、大明的储君,虽然有百般不满,仍抱着万般希望。“极儿给朕说说,身为帝王,一年要祭几次天呀?”“禀父皇,一年两次,孟春祈谷、冬至祭天”。“分别都向上天祈祷些什么?”“祈谷礼,乃是为百谷求雨,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冬至祭天,乃是拜谢皇天上帝对人间的护庇”。见皇太子对答如流,老父亲满意地捋起了山羊须。又问冀王:“登儿说说,我朝于何处祭天?”“父皇,我朝禀持周礼,于圜丘祭天”。“嗯,天和地是合祭的吗?”“先前我朝祭天地都在圜丘,故又称天地坛。嘉靖先帝认为天地合祭不合古制,于嘉靖九年在北郊安定门外另建地坛,从此天地分祀。原来的天地坛改名为天坛,天坛主体称为祈谷坛”。朱若登的回答分毫不差,喜得老父亲眉开眼笑,大有朕的儿子朕骄傲之感。再问豫王:“峰儿说说,宗庙之祭,年凡几次?又分别为何时?”“禀父皇,年凡四次,于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为祭祀之日”。“上香、三跪九叩,跪献玉帛,皆是在天帝牌位前举行的吗?”“非也。上香、跪献玉帛是在天坛上层天帝牌位前举行,三跪九叩大礼是在天坛中层举行”。朱若峰也答对了,老父亲愈发喜欢。又笑着问三个儿子:“祭天前都有什么讲究吗?”长幼尊卑有序,按说皇帝问话,理应皇太子朱若极先答。可朱若极刚准备回答,冀王朱若登便抢先上前答道:“禀父皇,祭前三天应在斋宫斋戒两天,祭前一天至中极殿行礼,晚上住进斋宫斋戒,不见妇女,不食荤酒,不听音乐”。见二儿子抢了大儿子的风头,朱亨嘉心中略有不悦,瞧了二儿子一眼,勉强赞了句:“登儿说的甚是”。又目视大儿子,“太子给朕说说孟春祈谷,是在哪座宫殿上香?”可能是被弟弟的抢答,搞乱了思绪,朱若极竟然说错,“禀父皇,应于前一日去祈年殿上香”。一见兄长答错,冀王朱若登立即上前朗朗答道:“皇兄谬矣!不是去祈年殿上香,而是去祈年殿后边的皇乾殿上香”。见他又抢了自己大哥的风头,朱亨嘉瞅着低眉顺眼、楚楚可怜的皇太子朱若极,又瞧了趾高气扬、得意洋洋的冀王朱若登一眼,愈发恼怒。他确实更喜欢二儿子一些,但并不意味着不喜欢大儿子,更不意味着自己要废长立幼、改立二儿子为储君。如今自己还活着,老二便如此咄咄逼人、不把老大放在眼里,若是自己不在了,老大如何压制老二?到时候君不君、臣不臣,手足相残,大明危矣!越想心里越难受,叹了口气,“朕乏了,尔等都跟着朕去御花园里赏花吧”。御花园里百花多,这个季节盛开的是秋菊。赏着花,朱亨嘉心情转好,对三个儿子说:“汝等便以这秋菊为题,各赋诗一首”。“父皇,儿已有了腹稿”,豫王朱若峰第一个作好。朱亨嘉望着自己的三儿子,微有些吃惊。人道知子莫若父,可长期以来,自己关心的焦点都在大儿子和二儿子身上,不料三儿子竟有此急才!心情大好,笑眯眯道:“峰儿先来”。朱若峰站起身,缓缓吟道:《御花园咏菊》(其一)粲粲黄金裙,秋来发几枝。开于节士看,此物最相思。朱亨嘉听完缓缓点头,此诗虽算不上惊才艳艳,不过却悄无声息地赞美了**的高洁,相思二字,足以证明自己的三儿子是个至情至义之人。他忽然忆起了当年铁马金戈,牺牲在战场上的诸多老兄弟,不由得有些伤感。“父皇,儿亦有了”,太子朱若极也作完。“吟给朕听!”朱若极高声吟道:《御花园咏菊》(其二)离离丰骨白又红,不惧霜寒吐幽丛。耻于百花争先后,独为帝王舞秋风。听了皇太子此诗,老父亲乐得开怀大笑。这是一首马屁诗,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先赞美了一番**的品性高洁,冒着霜寒,在百花凋谢之际开放。如此高洁的**为什么偏偏要在百花开后才开呢?那是为了在萧瑟的秋风里,单独开给父皇您一个人看啊!说实话,此花于文学造诣平平无奇,可于溜须拍马却是一绝。品性高洁的**只开给皇帝一人看,岂不意味着皇帝也是一个品性高洁的君子吗?“好!极儿此诗作得好!”儿子的马屁拍得老父亲极爽,晕乎乎的,连声叫好。“父皇,儿亦有了”,冀王朱若登禀道。“好,登儿吟来”,朱亨嘉龙目含笑,让二儿子吟诗,他一向最喜欢朱若登,论胸襟气魄,二儿子最像自己。《御花园咏菊》(其三)怀此贞秀秋霜时,英雄肝胆谁人识?九州山河皆戎马,一城金甲笑黄痴。此诗一出,周围顿时寂静无声。这首诗写得极豪迈!**怀着贞秀开在秋霜时节,他的英雄气概有人能明白吗?九州山河处处开遍,又岂止是一座城?当年黄巢说“满城尽带黄金甲”,区区一座城将**的格局说小了,真正是个黄痴儿!“登儿像朕,诗作得霸气!好!”老父亲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好,儿子有志气,他自然是高兴的。可高兴之余,却是深深的忧虑。二儿子的诗中尽显英雄气,如此英雄,自己百年后,他会甘心臣服于兄长,做一对兄友弟恭的典范吗?若是他们手足相残,自己纵然长眠于地下,又怎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