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六章 就藩（六）

大事不决问郑封。就藩这种大事，朱亨嘉决定问问自己的子房，他召来郑封问道：“郑卿，苏阁老上疏于朕，说冀王、豫王年纪大了，不能留在京师，应该去封地就藩。朕觉得有理，又有些舍不得。汝怎么看？”“此乃陛下家事，臣不敢言”。“虽是家事，亦是囯事，卿试为朕言之”。郑封微笑，“陛下春秋已高，何不留冀王、豫王在身边尽孝？”老皇帝哀叹，“朕与卿历经生死，无话不可与卿言。本来朕也想留他俩在身边尽孝，奈何朕观冀王，非甘居人下者，留其在京，将来恐有玄武门之祸呀！”闻言，郑封跪禀曰：“陛下圣明，既知有祸，何不将祸端消弭于无形”。老皇帝缓缓点头，“朕即刻拟旨，让二王三个月后就藩”。好个郑封，一句劝二王就藩的话都没有，就让皇帝自己同意了就藩。这便是他对唐甄说的：“天时一到，自有圣裁”。……“母妃，儿不想离开母妃身边”，豫王朱若峰带着豫王妃孙氏和皇孙朱依熔哭哭啼啼地来到长春宫，找黄贵妃求情。这些年，三兄弟似比赛般为皇室开枝散叶。皇太子生了皇长孙朱依炫后，又生了皇孙朱依灿；冀王生了皇孙朱依炯后，又生了皇孙朱依燿；而豫王亦生了皇孙朱依熔。孙氏乃从龙功臣粤国公孙贵之女，见夫君哭求，亦帮腔说道：“熔儿还小，母妃您真舍得他吗？”“唉！”黄贵妃长叹一声，“予亦何尝愿意离开自己的儿孙？只是朝堂之争，何其凶险！冀王咄咄逼人，皇太子寝食难安。我儿若继续待在京师，不仅为太子所忌，亦为冀王所疑，凶险万分；可若去开封就藩，远离权力中枢，各方必然喜欢，能得平安！当年，予不过一广西土番之女，有幸嫁于汝父皇。小门小户，平安即是福！汝等切莫妄想染指那高不可攀之位，高处不胜寒，准备好后，速速离京吧！”豫王朱若峰泪流满面，“儿从未有过妄想，只是父皇年迈，开封又远，不能留在身边尽孝，心中委屈！”“我儿这份孝心，汝父皇和我都是喜欢的。记住，去了开封后，要经常写家书来”。“是，母妃！”大明光武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豫王朱若峰离开南京赴开封就藩。《明·光武帝本纪》：“豫王就藩，于王府内筑望亲台，每日登台南望。帝闻之泣”。……翊坤宫内，冀王朱若登来找母妃陈皇贵妃求情。弟弟就藩，给了他巨大的压力。光武帝多次催促，他均找借口推脱，一时朝野舆论汹汹，对其极不利。“母妃，儿不愿离开京城，一旦出京，若龙困浅滩矣！请为儿在父皇面前说情”。“我儿的心思，为娘岂能不知？只是此事汝父皇已下定决心，难以挽回。如今他再三劝汝就藩，汝若一再推脱，龙颜一旦大怒，后果难测！还是尽快就藩吧。我儿即便出京，宫中还有予，朝中还有陈阁老，做个太平藩王不难”，陈皇贵妃劝道。朱若登癫狂了，“儿不愿为太平藩王，只愿做九州万方之主！大哥的才能远不如儿，不过是占着个嫡子的名义罢了！儿不甘心，父皇太不公平！”“混帐，汝可知祸从口出！说话如此不严谨，难怪会一败涂地！”陈皇贵妃怒喝道，随即又含泪解劝，“儿啊，败了便要服输！汝父皇让汝就藩，说明他的心中从未有过易储之念。从今往后，对皇太子，汝务必要恭顺。汝父皇在世，咱母子自然无事，可若是汝大哥继位，便难说了。就藩后，务必要小心谨慎，不可骄狂”。朱若登大恸，“就算儿肯示弱，大哥便会放过儿了吗？大哥为人，外表柔弱，内实阴狠。一旦父皇百年，儿一家性命，不知能否保全！”“住口！”陈皇贵妃厉喝道：“予乏了，汝退下吧！”……有些事，不是说退便能退的。冀王朱若登羽翼已丰，纵使他想退，也要问问一干羽翼们答不答应！陈邦彦、陆世仪、陈寿、杨辅臣、杨威、盛敬、江士韶诸人，还有新近投奔朱若登的工部尚书萧锜、工部左侍郎张成，聚在一起，商议着对策。“殿下，决不可就藩呀！”“是啊，吾等愿联名上疏求圣上收回成命”。萧锜和张成坚决地表态。他俩因为被陈邦彦捏住了把柄，不得不在皇陵造假案中弹劾李国相，可谓将首辅关守箴得罪到底了，如果太子一继位，恐怕小命危矣，因而拼命反对。见这两位从龙功臣开了口，陈寿、杨辅臣、杨威、盛敬、江士韶等人，俱出言反正对。“圣上的性子予最清楚，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因此上疏求圣上收回成命是无用的。为今之计，只能托，找各种理由，推迟就藩”，东阁大学士陈邦彦开了口。在冀王党中，此人威信甚高，他一开口，众人皆以为然。“那孤以什么理由推迟就藩呢？”朱若登问到。“予以为，殿下可以保定王府残破、请改封北京为由，推迟就藩”，陆世仪不慌不忙地说。此人养气功夫了得，不管处境多危急，总能气度悠闲。“嗯，便依陆师傅之计”。冀王朱若登上疏了，说保定的冀王府残破，请求改封北京。二儿子的奏疏呈至乾清宫，朱亨嘉觉得这请求也不是不可以答应。虽然成祖据北京而有天下，但只要不让二儿子掌兵，料也无妨。毕竟是自己最喜爱的儿子，老皇帝对朱若登有愧疚心理，总觉得是自己将儿子赶出京的，想给予补偿。既然他提了要求，老父亲大笔一挥，同意。不仅同意冀王改封北京，还赏赐了大量金银玉帛、土地宫奴。北京的宫殿是现成的，稍微修缮一下，便可住人。大明光武十七年元月，老皇帝又催冀王就藩。朱若登哭哭啼啼，请求过完年，和父母吃过年夜饭再起行。嗯，年还是要过的。老父亲又同意了，开开心心，一家人吃完年夜饭。捱到三月，再下旨催二儿子就藩。这一次，推无可推，朱若登同意了。光武帝松了口气。可很快又传来消息：冀王临行前去狩了一回猎，战马受惊，落于马下，摔折了一条腿，又走不成了。“冀王腿折了？”这一回，老父亲龙颜大怒，派了几拨御医，倒要看看，是真折还是假折。不料，御医们回报，居然是真折！没法子，只好等儿子的腿治好了再走。……“殿下，您为了不就藩，楞是将自己摔折了一条腿。是否不值当？”陆世仪问朱若登。“唉！孤也无法。若不真摔，父皇又怎会相信？”朱若峰悠悠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