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封锁不住的,皇帝生病的事迅速传遍了朝野。就在太子、冀王两党魔拳擦掌之际,老皇帝居然又挣扎着“好”了起来。对一代大帝来说,是绝不敢生病的,一生病,没准就会有魑魅魍魉来觊觎帝位!权力是好东西,可以没命,但绝不可以没权。“来人,扶朕走走!”在宫人的搀扶下,老皇帝强撑着在乾清宫内走了几圈。“菩萨保佑,皇帝爷爷无事就好!”马欢喜、何亮、赵承徳等心腹太监心中暗叫起了“阿弥陀佛!”接着,皇帝又接见了关守箴、孙金鼎、苏观生、郑封、顾奕、余朝相、陈邦彦。见他已经“恢复”了健康,阁臣们心情大定,谣言顿息。最开心的便是冀王朱若登,老父亲一旦不在,他便失去了保护伞,到时候皇太子登基,是死是活,可就全凭大哥的一句话了。“唉!佛祖保佑,父皇平安就好”,朱若登叹了口气。“殿下不必忧虑,圣上的臆病已经全愈了”,陈邦彦说道。“请阁老将圣上召见时的情况详细说说”,陆世仪开了口。陈邦彦微皱了眉,还是言道:“圣上召见阁臣时,虽然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有些疲倦,但中气十足,甚至还当着吾等的面,朗声大笑数声”。“您是说圣上特意大笑了数声?”陆世仪大惊。“怎么,有何不妥吗?陆师傅?”冀王朱若登问道。“一个大病未愈之人,为何这么急着召见阁臣?又为何故作轻松、高声大笑?圣上这是在特意显示龙体无恙。越是故作轻松,龙体便越是欠安。殿下,陈阁老,看来咱们得立即着手布置了”,陆世仪急道。朱若登目中寒芒一闪,随即又消失,缓缓问道:“陆师傅觉得孤应该如何布置?”“其一、设法使人联系上皇贵妃娘娘、贤妃娘娘,及时探听宫中消息;其二、密令杨辅臣、马宝、陈友龙、陈标、张名祥诸将,这些天一定要待在营中,随时准备发动,王府亲卫和私兵、陈阁老和诸文武的家丁亦要随时做好准备”。冀王朱若登手中掌握的武力,大致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杨辅臣、马宝、陈友龙、陈标、张名祥等京营将领麾下兵马,这些将领要么是他的姻亲,要么是随其北伐西征的旧部,忠心耿耿;第二部分是王府亲卫和在讨伐罗刹时招募的蛮族士兵,这些人在朝中没有根基,只能跟随朱若登,十分可靠;第三部分是陈邦彦、萧锜、张成、陈寿、杨威、盛敬、江士韶等支持朱若登的大臣宅中的家丁,这些人,战力不如京营和王府亲卫私兵,只有陈邦彦的家丁上过战场,其他只能壮壮声势。陆世仪如此布置,是态度明确地准备武力夺位了。朱若登有些兴奋,用渴望的目光望向陈邦彦,“陈阁老,您觉得呢?”陈邦彦笑了,“陆先生的话仅是臆测,龙体未必像他想的那般。不过,未雨绸缪,总是好的。予这便派陈恭尹去蒙古,密调旧部梁信灼、何世熊、莫廷兰潜行来京。另外,工部营缮司郎中胡靖、都水司郎中麦而炫、屯田司郎中欧怀昊皆是予的旧部,由武职改成的文职,他们宅中的家丁,亦是能战的”。“好!从今日起,诸公睡觉都要睁大眼睛。父皇无恙便罢,父皇若是有事,便立即发动,以快打慢,绝不能给太子一党以反应之机!”朱若登昂声下令,气宇轩昂,不愧是经历过战场尸山血海考验的大明冀王!……朱亨嘉的确是在硬撑,他越是希望好起来,便越是病体沉重,嗜睡昏沉。药物难治,便寄希望于神秘力量。老皇帝下旨,召在牛首山幽栖寺隐居的髡残大师进宫为自己祈福、延年益寿。因为是穿越客,所以特别相信有鬼神存在。否则,何以解释自己的穿越?皇帝和髡残大师是老相识了。大师俗姓刘,出家后名髡残,湖广武陵(今湖南省常德县)人,佛理精深,爱好丹青。更难得的是,还是一位反清义士,参加过何腾蛟的反清军队。这位大师是个真性情的人,号称有“三惭愧”:“尝惭愧这只脚,不曾阅历天下多山;又尝惭此两眼钝置,不能读万卷书;又惭两耳未尝记受智者教诲”。在反清时,老皇帝结识了这位高僧,被对方的修为折服,认为是难得一见的高僧、活菩萨,十分敬重。大师也很尊敬老皇帝,去年万寿节,还送了一幅《在山画山图》给他祝寿。据说,老皇帝在这幅《在山画山图》中,悟出了深深的佛理,尝自嘲,只差一步,便可修成正果。如今,他患了病,药物难治,便寄希望于这位高僧替自己祈福,好延年益寿,再多活些日子。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老皇帝想找高僧替自己祈福续命,下面自然有一帮狗腿替他老人家张罗。心腹大太监、司礼监掌印马欢喜立即派出宫里的精兵强将,乘坐最快的马车,以最快的速度直扑南京郊外的牛首山幽栖寺,请髡残大师入宫。“告诉小的们,走快些,两天之内,务必将髡残大师请来,万岁爷爷还等着大师祈福呢”,马公公很着急,声音中带着哭腔,眼角处隐隐有泪花。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四百八十寺中,有寺名幽栖,建于牛首山中。牛首山,层峦叠翠,主峰削如芙蓉,高矗云霄,南麓茫茫竹海,古木参天,真正是修行的好去处!南朝刘宋大明三年,在此建幽栖寺,唐太宗贞观年间,法融禅师在此创立了禅宗的一个支派“牛头宗”,被称为“南宗第一祖师”。髡残大师正在向徒弟们讲经,他师从祩宏大师,主张禅净合一。“禅者净土之禅,净土者禅之净土,而修之者,必贵一门深入,此数语尤万世不易之定论也……若人持律,律是佛制,正好念佛;若人看经,经是佛说,正好念佛;若人参禅,禅是佛心,正好念佛……”大和尚舌灿莲花,正讲得起劲,寺中忽然闯入了一帮内侍。为首的一名监丞,急匆匆问道:“请问可是髡残大师?”“正是小僧”,髡残大师一见他们的穿着,便知是宫里来的,忙双手合什施礼。“圣上召大师祈福,请速跟咱家走”,那监丞不由分说,拽着髡残便上了马车。一行人,风驰电掣往皇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