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三章 喋血宫墙（二）

“今儿个倒是好天气啊！”皇太子朱若极感叹了一声，步入了东宫大殿。大殿内，首辅关守箴、大学士顾奕、闽国公严孝勇、吴川侯白文选、宁海伯贺九义、吏部左侍郎郭凤跹、户部右侍郎唐甄、刑部左侍郎夏汝弼、总兵林佳鼎、刘一鹏、张虎、余太、赵印选、胡一清、张国用、赵得胜等济济一堂。“参见皇太子殿下”，朱若极刚走入大殿，众人便发出了整齐一致的吼声。他淡淡地一笑，坐北朝南而坐，众人众星捧月般围绕着他。一向随和低调的皇太子，今日竟霸气外露，似乎要将这些年的压抑释放一空。“圣上病重，国不可一日无君。请皇太子殿下监国，以正人心”，首辅关守箴率先大呼道。“请皇太子殿下监国，以正人心”，在场众人皆是太子党的核心人物，自然希望主公继位，好水涨船高，搏个封妻荫子。朱若极心中喜欢，那把椅子曾无数次在梦中岀现，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接近。他定了定神，言道：“父皇尚在，孤监国是否与理不合？”关守箴早有准备，禀道：“我朝成祖英明神武、勇于开拓，多次领军出征，奋勇杀敌，出征期间，常以皇太子监国，先后达六次之多。可见，太子监国乃是祖宗成例。今圣上病重，为免宵小作乱，请太子殿下立即监国”。“请太子殿下立即监国”，大殿内应者如云。朱若极心花怒放，却又有些担心，问道：“若冀王一党反对，奈何？”“正是因为冀王党羽众多，您才应立即监国。名分一定，跳梁小丑何足道哉？”关守箴抚须大呼。“是啊，只要您监国，冀王一党想再蹦跶便难了”，顾奕亦附和。这事有点大，朱若极还想问问唐甄的意见，“唐师傅，汝怎么看？”“如今乃是非常时期，此事宜早不宜迟。大争之时，只能进，不可退。请皇太子殿下早作决断”，唐甄也赞同。见众人意见一致，朱若极下定了决心，“那孤立即召见阁臣，祭祀天地祖宗，宣布监国”。“臣以为，若是召集阁臣，直接宣布监国，难免有人不服。当盛备甲兵，以备不测”，吏部左侍郎郭凤跹开了口，那意思，若有人不同意就来硬的。“殿下乃圣上钦定的储君，奉旨监国，名正言顺，谁敢不服？”唐甄微笑。郭凤跹一嘻，“铸万，汝糊涂了吧？圣上卧病在床，连话都说不出，如何能下旨让皇太子监国？”唐甄乐了，“呵呵，谁说圣旨一定要皇帝下？”“咦？唐师傅，您这是何意？”朱若极大奇。“殿下，只要玉玺在手，以圣上的名义下一道让您监国的圣旨，易如反掌耳”，唐甄微笑。“您是说？”“臣是说请您留意一个人：司礼监掌印太监马欢喜”。朱若极恍然大悟，“此人的确很关键，可他是父皇近臣，父皇没发话，让他拟这道旨，估计很难！”“殿下，此事甚易，久闻那阉宦是个贪财的鄙夫。重金贿之，必然应允”，关守箴倒是信心十足。“既然如此，此事孤便交于首辅办”，朱若极大喜。……在太子面前大包大揽、露了脸之后，一回家，关守箴便后悔了。倒不是他觉得这事难办，而是自命清高，觉得自己堂堂首辅，去贿赂一个阉宦，传出去恐怕会坏名声。可事关重大，不做又不行。思来想去，送礼可以，不能署名。命管家关忠携带一百万两银票和一封信札去马欢喜家中送礼。这段时间光武帝病重，马公公留在乾清宫日夜侍奉皇帝，马宅中仅有正妻刘氏一人在。太监娶妻，古已有之。唐代大宦官高力士、李辅国权势煊赫，受诏娶名门女为妻。至明代，宦官擅权，尤成为一时风气，甚且有**民女，夺人之妻、谋杀亲夫，嫖妓纵**之事。明沈德符《野获编·内监·宦寺**》：“比来宦寺，多蓄姬妾。以余所识三数人，至纳平康歌妓。今京师坊曲，所谓西院者，专作宦者外宅，以故同类俱贱之，不屑与齿……”太祖时，驭内官极严，凡椓人（指宦官）娶妻者，有剥皮之刑。然至大明中期，违禁者多矣，英宗朝之吴诚、宪宗朝之龙闰辈，皆曾娶妻。至于配耦宫人，则无人不然。所以，作为光武朝首屈一指的从龙大太监马欢喜公公，娶一个妻子而已，真的不叫事。据说，有嫉妒马公公的人，以椓人娶妻、违反祖制为由，到光武帝那告了他一状，本以为证据确凿、一告一个准。不料，老皇帝竟然护短，说什么“马大伴可怜，自小进宫，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这下好了，娶了妻，有人疼。朕也放心了”，皇帝只知道太监的苦，可嫁给太监、一辈子守活寡的苦，他老人家就管不了了。关忠向刘氏递上了银票和信札，刘氏一瞅银票，竟然是一百万两！饶是见过大场面，依然心中一惊，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宰相家奴七品官，关福倒是谈吐不俗，笑道：“在下不过一介家奴，区区贱名，不足挂齿。我家主人有事相求，请您将信札交于马公公，请他务必帮忙。告诉马公公，帮我家主人，可保他未来在宫中地位永固”。说完，便立即告辞，并无一点停留。一下子收了一百万两，刘氏有些心惊肉跳，忙携带腰牌，往宫门而来。往日里仗着马欢喜的势，凭此腰牌，可以随时宫门首立谈，遇熟人值守时，甚至可以放入宫内。刚至宫门，便发现了一张熟人脸，刘氏大喜，递上腰牌，想入宫见马欢喜。不料，又出现了一张陌生人脸，大喝道：“奉皇后娘娘谕旨，严禁宫内宫外私通消息。何人如此大胆，敢立于宫门口？”“蔡少监，这位是马欢喜公公的妻子，还请给个方便”，“熟人”忙陪笑解释。一听“马欢喜”三字，那蔡少监一愕，点了点头，“既然是马公公的妻子，便给个方便，汝去给马公公传个口信，让他宫门首立谈。所谓“宫门首立谈”，乃是大明朝对宫人的恩典，在特定的时间内，允许宫人和家人隔着宫门见个面，说几句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