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九章 喋血宫墙（八）

给范友贤、严遵诰的旨意，与给杨怀、张成武的旨意差不多，无非是皇帝病重，敕皇太子监国，封官荫子赐财产之类。区别便是封给他俩的品衔更高些，正一品，一个封太师，一个进上柱国。不过，最终的目的都相同：欲夺兵权耳。旨意令吴川侯白文选接替范友贤为京城守卫都督；令总兵赵印选接替严遵诰为京城守卫副都督。“范兄、严贤弟，太师和上柱国，我朝可从不轻易授给大臣，还不赶紧领旨谢恩？”顾奕笑眯眯地说道，仔细观察着二人神色。“哎呀，竟有这等好事！咱多谢圣上恩典！”范友贤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唱起了白脸。“不对呀，圣上病重，吾等多次求见均遭拒绝，如今又忽然下旨敕太子监国，这事蹊跷。吾要求见圣上，辨别旨意的真伪”，严遵诰唱起了黑脸。“鄂国公怀疑予矫诏？尽可查验”，顾奕递过了圣旨，制式玺印分毫不差。“不见到圣上，吾决不同意交接”，严遵诰寸步不让。正在僵持不下，忽听一阵喧哗，中军旗鼓跌跌撞撞地闯入，“蜀国公，不好了，虎贲镇军士骚乱，将大营包围了”。“除奸臣，卫社禝！”“除奸臣，卫社禝！”“除奸臣，卫社禝”……听得吼声如雷，范友贤心中暗乐，马宝这厮看着憨厚，没想到整的动静还挺大！他装出茫然不知的样子，带着严遵诰、顾奕、赵印选诸人，出营观看。围营的军士足有万余人，虎贲左、中、右、前、后诸营旗帜都有，看来除留了一部分守城，马宝将能调动的军土尽皆调了来，乌泱泱一片，无穷无尽。“遵从皇命，征讨不臣！”“遵从皇命，征讨不臣！”“遵从皇命，征讨不臣”……又是一波山呼海啸声。更远处，竟又来了万余兵马，打着骁骑镇的旗号，却是忠于皇太子的骁骑镇总兵林佳鼎，闻听虎贲镇闹事，率军前来护卫钦使。顾奕和赵印选面面相觑，此事稍有不慎，便会引起火并，该如何是好？范友贤偷偷冲严遵诰使了个眼色，率数百亲卫上马驰出，在虎贲、骁骑二镇军阵前驰骋，一边跑马、一边高呼：“京城守卫都督范友贤在此，马宝、林佳鼎何在？”毕竟是从龙老将，在军中威信极高，又统率京营三镇数年，亲信极多。他一出面，虎贲、骁骑二镇的鼓噪声顿时减弱，渐渐恢复平静。两镇中央处，两骑飞驰而出，正是马宝和林佳鼎。他俩一个手持鞣鞭枪，一个提着长柄大刀，杀气腾腾。“末将马宝，参见大帅！”“末将林佳鼎，参见大帅！”二人驰至范友贤马前施礼，刚才的杀气，**然无存，变得如猫儿般乖巧。“混帐东西，长本事了，竟敢在老夫面前火并！都给老夫滚下马来，进大帐议事”，范友贤怒喝道。一物降一物，马宝和林佳鼎乖乖下马跟随，往大帐而去。有些矛盾因为各自的立场，是不可调和的。三镇总兵中，马宝坚定地认为圣旨是假的，拒不服从白文选、赵印选接任京城守卫都督、副都督的合法性；林佳鼎则坚持认为圣旨是真的，抗旨便是叛逆；李来亨的态度偏向马宝。三人吵吵嚷嚷，谁也说服不了谁。“阁老，依末将看，如今军心不稳，贸然交接容易引发兵变。不如让吴川侯和赵总镇先回去，待末将等安抚好军士再来交接。可好？”严遵诰继续唱黑脸。“这如何使得？”顾奕气得胡须上扬，“皇命如山，岂有出尔反尔的道理？今日，吴川侯和赵总镇一定要接管京城禁军三镇，违抗者，按叛逆论处！”见双方要谈崩，范友贤忙将顾奕拉过一旁，压低声音说道：“顾贤弟，这些莽夫，当初都是跟随圣上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野性难驯。若是逼得急了，必然生变。不如这样，今日且宣布吴川侯和赵总镇为京城守卫都督、副都督，老夫和鄂国公则继续待在营中，待安抚好军心后，再交割兵符印信离开。汝看如何？”顾奕沉吟良久，问道：“范兄，汝须多少时日方能安抚好军心？”“这个～一年吧”。“不行，太久”。“那就半年”。“不行，还是太久”。“那便三个月，不能再少了，吾需要时间调换不听话的将领”，范友贤一脸郑重。“好吧，便依蜀国公”，顾奕叹了口气，最终妥协。政治，说到底，便是一门妥协的艺术。……京城禁军三镇的兵权问题，告一段落。顾奕唤来忠于太子的总兵赵得胜，“赵总镇，外城守卫都督兴业侯杨辅臣是冀王的表兄、心腹中的心腹，此次接管外城禁军二镇的军权，恐怕有一场硬仗要打，须得多加小心！”赵得胜一拱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未将生是太子殿下的人，死是太子殿下的鬼，为殿下尽忠，是末将的本分。阁老放心，末将一定办好差使”。顾奕笑笑，“外城守卫副都督广昌伯李元胤并非冀王的人，可以拉拢。此次太子殿下拔擢李元胤为外城守卫都督，汝为副都督，便是存有以李制杨的心思。汝当好好作为，替殿下看管好外城禁军。“阁老放心，末将晓得”。顾奕带着赵得胜并一千侍卫、六千金吾镇军士，往外郭麒麟门旁的府军镇军营而去。外郭十八座城门中，麒麟门位于城东，因为宋武帝刘裕宁陵墓道的两只石麒麟而得名。外城禁军的府军、龙虎二镇中，陈友龙统率的龙虎镇，许多将领随冀王朱若登打过罗刹人，算是冀王的核心武力；府军镇总兵宣平伯董方策则在太子和冀王中持中立态度。此时太子监国、欲夺外城军权的消息已经传开，龙虎镇总兵、远安伯陈友龙披甲执刃，率全镇精兵集结于外城禁军大营。倒是把外城守卫都督兴业侯杨辅臣吓了一跳，唤来陈友龙喝问：“远安伯，汝这是何意？”陈友龙拔出钢刀，吼道：“末将受冀王殿下大恩，绝不背叛殿下。兴业侯若敢交出兵权，便吃末将一刀！”杨辅臣又好气又好笑，“好汝个五阎王，剥人皮剥得脑子糊涂哩。汝一介外臣，尚不肯背叛冀王殿下，吾乃殿下表兄，又岂有背叛之理？等着吧，此事吾已有计较”。